尸骨無存,又或是曝尸荒野無人問津,他不得而知。
現如今,他只記得那天是年末,本該除舊迎新之時,下了好大一場的鵝毛大雪,但那樣干凈的純與白,染上了沈山河死亡的噩耗。
高玉繩頭一次掉這么多眼淚。
他打發走了所有的人,坐在銅鏡前,畫上戲妝,穿上戲服。
帶上了那戰盔衣冠,與沈山河留給自己的手帕子。
見他作唱戲的打扮,便無人攔他,他一路無阻,不知走了多遠,尋到了一條如玉帶一般的江邊。
當日兩人結義,也是在江邊。
只是此江非彼江,此時人也非彼時人。
他把手里的東西放在邊上,臉上幾乎一絲表情也沒有,漫天的大雪,落到江面上,然后融化,然后不知疲倦的再落下去,如同飛蛾撲火一樣。
在這樣的紛飛白絮中,身著戲服的他好像也冷了下來,鵝毛雪點綴在他的身上,一絲沒融,被他一顆顆掃干凈。
他理了理衣襟,蓮步輕移,儀態萬千,清唱道,“……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愁,舞婆娑。”
“贏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剎那……!”
周邊的風漸漸大了,刮落了他眼里早已蓄滿的淚水,淚如斷線珍珠,砸落下來,他腳下不穩,摔在了那衣衫旁。
捧起戰衣,他才發現,這么多年了,沈山河身著的那件衣衫十分破舊,上面有許多新舊疊加的補丁。
舊的是他縫的,新的自是沈山河縫的,針腳歪歪扭扭,一個大漢哪做的了這樣細膩的活計?可哪怕是做不了,沈山河也沒舍得把這件衣服扔了。
淚水花了他的妝面,他放聲痛哭,捶胸頓足,語氣似是生氣,又像悲慟,罵道,“我恨!我恨啊!!”
“一恨義兄不聽吾言,偏生要為狗官提槍上馬!”
“二恨我遠在他鄉,至死也不能見義兄一面!”
“三恨這天下不平,蠻夷宣戰碎我黃粱之夢!”
他最怕的事情發生了,他最怕當日一別,沈山河不辭而去,戰場生死難定,一走就是永訣。
高玉繩聲淚俱下,反復摩挲著手帕和舊衣。
“阿山哥,月宮這就來了。”
他一面失神的念著,一面撿了塊冰冷刺骨的石頭,在土地上挖起來。
挖到大概足以放下衣衫與手帕時,他才停下,把東西放了進去,然后一掊土一掊土的往上面澆蓋,自言自語道,“不求同年生,但愿同日死,如今你去了,我必不獨活于世。”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一步一步朝江水走去。
一道叫喊聲劃破寂靜,吵嚷的步伐聲由遠及近。
“找著了!找著了!哎喲可算找著了,高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