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還極為在意那手上傷口的狄挽鳳此時竟甩了甩手,云淡風輕的說道:“不妨事。辦大事要緊。”身旁近侍不敢多言,急忙上前攙扶著狄挽鳳快步朝皇帝寢宮趕去。
御醫早已言明,奉乾帝年老體衰,已是風燭殘年之際,奄奄一息之時,多年的辛苦積勞成疾,久難根治,愈發嚴重,不想如今病體沉重,不僅頭腦不甚清楚,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更再無痊愈之望。
而狄挽鳳心知肚明,這老皇帝只怕熬不過今晚。但這么多天來他一直壓著消息,不僅對奉乾帝再三忽悠,更是向文武百官隱瞞皇帝的病情,只欺騙他們圣上龍體日漸轉好,不日便可親理朝政。為了以防萬一,他甚至以打下手為由派人死死盯住為皇帝診治的御醫,以防他走漏消息。
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晚的計劃。
殘月半弦,寒鴉不喧。衰草連橫,宮墻微冷。
狄挽鳳大步流星,身旁近侍緊緊跟隨,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來到皇帝寢宮之外,不需多言,擺了擺手,便遣退左右宮女太監,將近侍留在門外,推門而進,但見那奉乾帝宛如一具干尸,躺倒在龍榻之上,一動不動。身旁乃是他的熟識之人,總管仇宗業。
“仇總管,圣上睡下了么?”狄挽鳳拱手一拜,湊上前壓低嗓音,挑眉問道。仇宗業只將拂塵往左臂彎一搭,也輕聲應道:“半睡半醒,時日無多。狄大人深夜面見圣上,所為何事?為何不等明日圣上蘇醒,再來不遲?”
兩人交換眼神,自是心領神會,卻又不肯明說,偏要賣這一道關子,狄挽鳳遂言道:“不瞞總管,實是有要事稟報。實在耽誤不得。”
仇宗業合上眼點了點頭,一張老臉面無表情,挪動碎步,轉身停在龍榻前,俯身湊到那皇帝耳邊,輕聲稟報道:“陛下,陛下......”奉乾帝吃力的抬起手腕,卻又軟綿無力的砸在榻沿,喘著粗氣,斷續問道:“何事......”
“狄大人前來覲見,說是有要事稟報,片刻不能耽誤。”仇宗業瞥了一眼面色凝重的狄挽鳳,如實說道。
誰知那垂死的奉乾帝聞言竟徐徐睜開雙眼,叫侍候多時的仇宗業頗為驚訝,點了點頭,又以眼神示意狄挽鳳——此事多半成了。果不出他二人所料,那奉乾帝緊咬牙關,強撐著身子想要坐起身來,仇宗業便在一旁將其扶住,好靠在榻邊,虛弱的問道:“狄卿深夜來見朕......必定,必定是有要事......咳咳,狄卿速說,是,是否......是否是前線戰事吃緊?”
可狄挽鳳與先前緊急的狀態截然不同,并未急著匯報要事,反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支撐著身子,匍匐著爬到奉乾帝床邊,五體投地,萬分誠懇,嚎啕大哭道:“陛下龍體欠安,竟成如此地步......臣不能為陛下分憂,臣最該
(本章未完,請翻頁)
萬死......”
還不及那奉乾帝開口說話,狄挽鳳又抬起頭來,只見他涕泗橫流,好不悲愴,捶胸頓足,哭天撼地道:“臣恨不得替陛下承擔這病痛吶......”奉乾帝見狀,果真以為狄挽鳳對他忠心耿耿,滿懷欣慰,心急之下竟牽動病情,止不住的咳嗽,只得掃了一眼身旁的仇宗業。仇宗業一面替奉乾帝撫著后背,理順氣息,一面唉聲嘆氣,對狄挽鳳言道:“狄大人對陛下忠心耿耿,人盡皆知。狄大人之赤膽忠心,陛下也了然于胸。可事到如今,還是快快講明要事為好。狄大人切莫再如此傷感。”
見仇宗業道出自己心中所想,仍在咳嗽的奉乾帝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狄挽鳳抹了一把眼淚,竟在瞬間將情緒收斂,恢復常態,站起身來,俯身拜道:“臣確有要事稟報陛下......”話還未說出口,與之合謀的仇宗業便將目光落在那血淋淋的右手之上,見狀故作驚訝,驚聲呼喊道:“呀,狄大人這傷是?!”病入膏肓,自身不保的奉乾帝也關切地問道:“狄卿何以至此......”
“臣下之傷,微不足道!愿為陛下粉身碎骨,萬死不辭!”狄挽鳳說的慷慨激昂,卻又將那還慘不忍睹的右手抬高了些,好叫奉乾帝看的清楚。奉乾帝眉頭深鎖,剛要發問,狄挽鳳又接著說道,“近日臣截獲一件密報,乃是從紫陽侯國舅府家中所得。國舅爺府中下人因懼怕事敗慘遭連累,便將這密報偷出,千方百計,遞交給微臣!”
“是何密報?說清楚些!”仇宗業替難以開口的奉乾帝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