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難以辯駁,是你潛意識里也不想辯駁。”齊宏宇輕聲說:“本質上你和我一樣,很厭惡那種名字希望渺茫,卻還不得不悶頭苦干的無力感,總想尋求突破。”
“不提這個。”石羨玉擺擺手:“說說依據。”
齊宏宇問他:“什么依據?”
石羨玉說:“你還沒說為什么要去爛尾樓。”
“看的案例,研究的犯罪心理少了。”齊宏宇便解釋說:“精心策劃,或者自認為精心策劃的殺人案中,兇手普遍有一種病態的成就感與滿足感。
而但凡情緒,不論悲也好歡也好,暴怒、焦躁、成就、愉悅,這類情緒,人本能的就想宣泄,而不是憋在心里頭。諸如表情、肢體動作、回味、傾訴分享等,本質上都是一種情緒宣泄或者流露的渠道。”
略一頓,他看向石羨玉:“你曉得我要說什么了吧?”
石羨玉果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曉得了。作案獲得的這份成就感、滿足感,宣泄渠道相當有限,因為風險太大。”
齊宏宇接回話:“所以這類案件中,很多兇犯會在腦海里一遍遍的重演經過,甚至忍不住偷偷回現場,或者流連于辦案機關附近,追尋當時的感覺,或者觀察我們的動態和反應,以獲得更進一步的體驗。
這是一種本能,是人之常情。自認為精心策劃的案子如是,準備工作特別長,特別繁瑣,風險特別高,作案難度特別大,或者作案欲望特別強烈的幾類案件,基本也如是。”
聽到這,石羨玉卻緩緩皺起眉頭:“可人最普遍的品質之一,就在于正常的人,或多或少能克服所謂本能。你所說的,本質上還是一種概率,而且實際上這個概率并不大。”
齊宏宇不言。
石羨玉又繼續說:“在我看來,犯罪心理學很有用,但將它過于神話,無異于走上了歧途,甚至成了歪門邪道——犯罪心理本質上只是一種輔助工具罷了,甚至于它的適用性還不高,只能在特定條件下輔助判斷,加大把握。
它最大的局限性就在于它永遠不絕對,出現頻次最高多是‘往往’、‘可能’、‘概率’、‘多為’等這類詞匯。你據此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加強對現場周邊的布控乃至暗控還可以,可你要……”
齊宏宇終于再次開口:“你剛自己不也說了嗎?我在‘賭’啊。”
石羨玉一下說不出話了。
“你到底怎么了?腦瓜子已經被影響到這種程度了嗎?”齊宏宇問:“剛剛就說了啊,在賭啊,賭不就是博概率嗎?”
“你說得對。”石羨玉閉上了眼睛,雖然本來就和閉上差不多。
他抬起手,緩緩的揉起了太陽穴。
齊宏宇說:“你完全無法保持冷靜了。你這樣,很難當好一個領導,很難帶我們去披荊斬棘,突破難關。”
“你說得對。”石羨玉重復道,又說:“或許你比我適合當隊長,不論是能力、心態,還是人格魅力。”
“得了吧,站在你的位子上,我也容易上頭。”齊宏宇搖頭:“而且你也別太小瞧自己的人格魅力,之前討厭你的人很多,現在喜歡你的也不少。
你這家伙看似咸魚,其實最有擔當。我就不一樣了,我扛不起那么重的擔子。”
石羨玉睜開眼,卻沒接話。
看了看窗外,他眉頭皺的更緊了:“一兩公里的路,怎么開了這么久還沒到?”
“我在觀察這一片區域的交通。”齊宏宇平靜的解釋:“可以通往爛尾樓的車行道、人行道、小巷道。
我總覺得,爛尾樓應當還是施洋杰心中的重要選項,這也是他在附近停車的重要原因——如果他沒選擇管金童租的房子的話。而要真碰到了‘如果’,仇教導那邊會有突破的。”
石羨玉秒懂:“所以,即使他應該最終放棄了那兒,既然考慮過那地方,也確實來到了這附近,那路徑上,可能受點影響。”
“我就是這么想的。”
“有發現嗎?”
“說不準。”
“說不準?”
齊宏宇搖搖頭:“兜的差不多了。車就停這吧,還有幾百米路,咱們走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