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塵煙飛起的黃土地上,正有雙方人馬狹路相逢,兩相對峙。
一方是兩個人,這兩個人,穿著迥異于關中人士,內里各自穿著一件灰黑為底的錦緞長袍,外套天青色的馬褂,腳踏兩雙厚底黑靴,腦后頭各是垂著一條又黑又長的油亮發辮兒,腕口緊束著馬蹄袖,天靈蓋上,被刮的光溜溜的,連根發茬都沒有,落太陽底下都能發亮。
二人身形不高,看著瘦小,可骨架卻奇大,長臉,面凈無須,連眉毛都淺淡非常,額骨突出,臉頰肌肉緊繃,輪廓生硬,眼窩凹陷,他們瞧人的時候都不帶扭脖子的,只有那雙眼睛骨碌碌來回轉動。
竟是一模一樣的長相。
兩人身下騎著一黑一紅兩匹大馬,正靜靜地望著對面十來號人馬,無一例外,皆是響馬。
而那匹棗紅大馬的馬肚子上,正半掛著一顆發臭的腦袋。
“他媽的,二當家的就是死在你們手上?”
馬賊里領頭的魁梧大漢惡狠狠的問道。
但他的眼神卻一直在打量對面二人身下的坐騎,嘖嘖嘖,看那油亮的毛色,一眼就知是好馬,不像他們騎的這種矮馬,但凡拉出去,怎么著也得值個千兩白銀百兩黃金,何況,就這刀客橫行的關中,有時一匹好馬那可是能救命的,稀缺的緊。
而且,眼前這二人的一身穿著,也是不一般啊,針腳細密極了,布料都是錦緞的,再看看他們,破衣爛衫,活脫脫的像是一群乞丐。
聽到這顆死人頭是他們的二當家。
對面二人眼神倏地定住,也不說話,抬腳一勾,馬肚子上的腦袋登時就高高拋了起來,落地一摔,又滾了一截,這才到那馬賊的面前。
“他是怎么死的?”
紅馬背上的黑袍漢子終于開了口。
聲如破鑼,沙啞刺耳,就好像那鴨子被扼住了喉嚨,聽的人汗毛都得豎起來。
“怎么死的?爺爺還想問你!”
馬賊頭領冷哼一聲,雖說眼前二人來歷多半有些不普通,但眼下,他們人多勢眾,卻是半點不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反正過的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等奪了馬,搶了錢,自然是好吃好喝的享受一番,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上!”
揚了揚手里的刀,一聲令下。
眾馬賊已呼喝揚鞭,朝著對面的兩人沖去,身后是滾滾煙龍,隨風卷起,在天地間飄散。
“哼,不知死活,咱家就勉為其難的教教你們,什么是個“死”字!”
陰惻惻的冷笑響起。
那黑袍漢子發笑的同時,兩腳一退馬鐙,右手一壓馬背,便在一聲馬嘶中,人已高高縱躍而起,縮腰聳肩,雙腿微提,竟是憑空拔起四五米高,而后又凌空翻出幾個跟頭,兩條胳膊曲肘前探,雙手三指內扣,如那蒼鷹撲食,鷹爪探風,滿目兇光。
只這一手,便把那伙來勢洶洶的響馬看呆了。
再看那人的一雙手,更是非同小可,前三指骨節奇粗,運勁之下,立見筋絡外露,皮肉青黑,仿佛生鐵一般,看著古怪且畸形;左手拇指上,還套了只翠色的扳指,那指尖卻瞧不見一片指甲蓋,另一只手,三指各是套著一枚鐵指扣,在太陽底下閃爍著幽光澤。
只這一縱一翻一撲,所有人就覺眼前一花,這黑袍漢子竟是生生撲出幾近十米,落地一趕,不閃不避,朝著那群馬賊大步沖去,雙腳點足而動,遠看似撥草急飛,只奔近當先一匹響馬,此人口中兀的爆出一聲沉渾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