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叫常非的伙計連續十余天不遺余力的奔走下,九月剛剛過去兩天,楚天舒便收到消息,他所需要的用于制糖的各種原料、器具,乃至幾名制糖工人,都已經找齊,此時正安頓在青龍坊一處新買下的院子里。
張百齡對此事可以算得上是不遺余力,他曾經見過以往的制糖工序,且店里也常備有少量粗制紅糖,對于楚天舒所說的種種工藝改良,自然能想見其中的意義,也明白這件事情本身是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圍的。
為此,他特意與楚天舒商量,將制糖一事單列出來,另起一個攤子,讓楚天舒占主要股份,自己只從中分潤。二人經過多次溝通,最終由肆長舉薦,交了陌錢,在青龍坊東南角將“白兔糖坊”開了起來。
這名字乍聽像是楚天舒的惡趣味,但其中也有一番權衡。唐朝的店名或文采斐然,或平實簡約,也有直接以主家姓氏命名的,但從未出現過這類跳脫、風趣的店名,在傳播效應上,會占有天然的優勢--其實也不過是把宋朝才出現的店名搬了過來。
由于初期產量少、制作成本高,新制的白糖只能是走高端路線,楚天舒便親自下場設計了店招,將白兔的形象繪制在一旁,連張百齡看來都覺頗為有趣。
閑話不談,此時面積寬敞的院子里已經擺滿了各式工具、材料,從院門外仍有伙計不斷地搬入提前采收的甘蔗----農歷九月,這些甘蔗正到了完全成熟期,糖分和水分均已基本飽和,正適合用于制糖。
楚天舒來到剛剛搭好沒幾天的石輥旁邊,檢查兩側木架是否堅固,又用手撫摸引流槽是否平整,最后點了點頭,示意可以嘗試壓榨了。
中國傳統的蔗糖一般采用木輥壓榨,兩個木制輥柱水平放置,形制上就比如兩個緊挨著的磨盤,而甘蔗就從磨盤的縫隙中穿過,只要驅動牲畜拉動一側磨盤,便可以將甘蔗不斷卷入,榨出汁來。
但這種方法損耗大,效率低,大量的畜力其實都用在了克服磨擦力上,楚天舒對此作了些改良,改用自重更大,硬度更高的石輥,并且兩個磨盤垂直放置,每個磨盤兩面各設軸承,通過杠桿連接,分別由四組、每組兩人采用人力方式驅動。
如此一來,無論是效率還是成本,都有了很大提升。
畢竟按照舊式木輥的工作方式,一家糖坊需要養牛馬畜類五六頭,這開銷可不是鬧著玩的。但人力?
大亂之后初步安定下來的長安城,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不過早晚還是要改用水車、風車來驅動的,目前這樣的做法只能適應小作坊,不能進行工業化生產。
楚天舒看著引流槽里渾濁的汁水逐漸流下,微笑著向張百齡點了點頭。
等到汁液收集滿桶,楚天舒便指揮工人把糖水倒進一字排開的大甕里進行熬煮,其中換過了三口甕,水分逐漸減少,加入石灰澄清,再加入花生油脫色,最后經過過濾,注入一旁的瓦罐,待糖完全結晶后,倒出剩余的糖蜜,將結晶的砂糖刮下,這便是成品的紅砂糖了。
幾個老成的制糖工人看到東家游刃有余,便也收起了最初輕視的心思。
“這東家,看著年輕,沒想到倒是個中老手!”
“可加入石灰……”
“朱老兒,石灰與草木灰性狀相仿,我們以前在東南制糖,也有用過的……”
“只是這所謂‘結晶’之法倒確實第一次見,制出的糖砂既無焦黑,也不粘稠,形如琥珀,確實不是凡品。”
……
幾人正在感嘆見,突然見幾個雜事伙計挑來了黃泥,又將黃泥調成泥水,看樣子是要澆到糖里,這又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