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其實不是悟恒啊。”沉默少許,悟恒又道。
“切~我還不是悟空呢,我怎么被騙入寺的你不清楚?”宗言抹了把光頭上的雨水,自從剃了頭后,他十分討厭下雨。真的,特別討厭。
聽了他的話,身后的悟恒竟然低低的笑了起來:“師父也是個妙人兒。”
宗言也跟著咧嘴:“賊老頭,可惡滴恨。”他故意用不知哪地方的方言說了句。然后又是一嘆,好奇問道:“你說你堂堂一個太子,怎么就想不開做和尚了呢?”見對方久久未曾答話,他也沒在意,繼續悶頭趕路。
誰知又行進了大約一刻鐘的工夫,悟恒終于又開口了:“我吧,從小被立為太子,開始時大概是稱職的。不但父皇看重,朝中一干大臣亦是認可,十五歲便可參與朝政。但自從我老是病逝后,我便發現自己也得了病。”
“什么病?”可能因為聽得入神,宗言已漸漸落在了隊伍最后,但他并不著急,反而更慢了些。自己聽到就算了,總要顧及一下人家的隱私。
“少年時開始,每夜總是翻來覆去的睡不好,乃至于平日悶悶不樂,覺得身體哪里都不舒服,頭也疼,關節也酸,便是過去最喜歡的事也沒了興趣,只想一人獨處,誰也不見。漸漸地,甚至感覺活著沒了樂趣,有時四周安靜,腦子便會突然一懵,四肢都變得不像自己的,渾身像被束縛住了,周圍全是盯著你的眼睛,你卻什么都看不見,沒有光,也找不到出路。”
“那時心里無比絕望,只認為死了才會解脫。可是等這種感覺一過,又嚇出滿身冷汗。如此數次,我便知道自己病了。但我是太子,每日上朝聽政,對父皇要孝順恭敬,待大臣長輩要笑臉相迎,便是身邊的太監侍女,也不敢有半分苛待,生怕落下不懂孝悌,刻薄殘暴的名聲。時間一長,越覺得活著沒有希望了。”
“閑的,你呀,這是壓力太大抑郁了,找個好大夫看看不久解決了?”宗言撇嘴。
“抑郁?倒是好名字,我曾偷偷找過大夫,皆言我情志不舒,氣機郁滯,也不知為何,效用不大,無奈之下,我便自學醫術。幾年下來,病沒見好,醫術倒是長進不少。”悟恒又笑。
“你環境不改變,每日仍要面對壓力,能好才怪。”宗言哼了聲。
“是啊!”悟恒嘆息著說:“我醫術精進后,也大概有了些判斷,便不再只顧著學業,偶爾微服出門走走,便是那時認識的悟恒,并成了朋友。到了后來,我做錯了一件事,父皇一氣之下,削去我太子身份。然后,便是那場大火……”
“那場火是誰想害你?”宗言追問。
“誰出的手有什么重要?悟恒為了救我而死,當時若不是師父趕來,恐怕我也葬身火海了。其實……”悟恒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還不如那日便死了,也不會今日又連累了這許多人……”
宗言也是一嘆,再沒言語,突然,他感覺后脖頸處一片濕熱,腳步不由頓了頓。
想了半天,他稍微抬高了音量:“別說那些不開心的,給你講個笑話,是關于我的。”
身后沒有回應,他卻不在乎,自顧自地道:“你知道的,我長得年輕,其實年紀很大了。其實我之前又虛又胖,因為一場變故,才成了這個樣子,又擁有了十七歲時的好身體。”
見身后仍不答話,他扭過頭,用很神秘的語調繼續說:“你就不奇怪?既然我又回到了十七歲,為什么眼睛還是不好?”
悟恒很給面子地抬頭,問了句:“為什么?”
“因為……”宗言突然很嚴肅地嘆了口氣:“因為我特么很小眼睛就不行了,想恢復視力必須縮回到十歲,十七歲有毛用啊?”
“哈哈哈……”
肆意地大笑,驚動了林中一群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