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的風吹雨打,蟲蛀獸噬,早就將遼水邊的一具具曾經有血有肉的身軀,化為一片片凌亂不堪的白骨。
陰云密布的遼水渡口旁,殘存著兩根殘破的橋墩,橋墩上,各套著一條牛皮繩索,只要膽子夠大,再加上一定的技巧,便能借助它來渡過數丈寬的遼水。
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原因,遼水的水面是黑色的,水并不清澈,但靠近了,卻仍能依稀看見,幾具躺在水下的白骨。白骨旁,還凌亂地散落著幾把斷刀、幾支箭矢、幾把折戟。
“走吧,別再回來。”
“那你呢?”
“我到家了,你也回去吧。”
“但你的家,不是在王城嗎?”梁禎憑實力,將“榆木腦袋”的人設演繹到了極致。
“遼水哺育了我們的先祖。”黑齒影寒說著,解下腰間那支幾乎要塵封的胡笳,“我們喝她的乳汁長大,死后,就重回她的懷抱。”
“直到有一天,你們打到了我們的家園。”
幽幽的胡笳聲中,梁禎似乎又看見了,那個焦黑的村莊、那個焦黑的嬰兒、那個,無助的母親。
夫馀人終究還是退到了更遠的北方,并在日后的漫漫歲月中,漸漸地將母親河之名,冠之與能與遼水媲美的難水。盡管,這有點“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意味。
“這是下下之策。”梁禎不自覺地將目光落在白衣少年腰間的兩把刀上,心中默默地計算著,該如何,阻止它們傷到自己的主人。
“也是唯一的策略。”黑齒影寒搖搖頭,眸光,不自覺地灑在遼水的波濤上,“畢竟,明思王的女兒已經跟阿魯望成親兩天了。”
沒有見過假使團的梁禎,自然不知道黑齒影寒所言何意,只能撓著腦袋追問:“你說什么啊?”
少年摸著手中的胡笳,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眼里,卻是一片朦朧:“我現在,就是一個無名無姓的孤魂野鬼。”
梁禎一聽,登時來了精神:“不,其實還有很多選擇……總之,明思王肯定不愿意看到你這樣。”
“但依臺王愿意。”
“跟我回去吧。”梁禎也不管時機成不成熟,突然將這句早就想說的話拋了出來,“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就像這幾天一樣。”
“誰要你保護了?”黑齒影寒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大了點,趕忙拉了拉衣襟,以緩解尷尬。
“真的,我們可以回揚州,我家在那,我們可以在那里過一輩子,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梁禎很清楚,這一段只是憧憬,接下來,該說點實際的了,“而且,這人的身份,得別人承認才作數。”
“但我畢竟是個胡人。”
“這不是事。”梁禎拍著胸脯保證道,“而且,沒有人會知道。”
黑齒影寒久久沒有開口,似乎是在權衡什么。梁禎也沒有開口,他知道,自己該給她一點時間。
沒有人喜歡死亡,尤其是正值青春年少,對未來,還尚存一絲憧憬的時候。
“咚”銀色的腰牌落入表面平靜,實在暗流洶涌的遼水,連水花,也沒有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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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