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森的雙手由自然下垂改為環抱在身前,這姿勢明顯減少了攻擊性,但他的眼神依然充滿了警惕,注意力也處于高度集中的狀態。感覺周圍一有風吹草動,他便會奪路奔逃,指不定還隨身攜帶了用來自保或是自裁的家伙。
魏斯攤開手:“對于扭桿構造,你有什么想法?我想聽的是你真實的想法!”
左森思慮片刻,答道:“扭桿構造是彈簧原理的一種變形,通過金屬結構的扭轉運動來獲得彈力。一般來說,負重輪通過肘節與扭桿連接,當負重輪上下運動時,肘節把運動轉化為扭轉扭桿的運動,扭桿的彈性力產生緩沖力。跟我們常見的垂直彈簧比,扭桿構造彈性力更大,扭轉不需要額外空間,結構一目了然,更結實也更可靠。缺點么……一旦損壞,更換起來要比彈簧麻煩得多。”
作為未來的工科男和軍事愛好者(鍵盤俠的一個種類),魏斯知道他說的既是真貨,也是干貨。扭桿懸掛的運作原理,簡單來說就是將扭桿一側安裝在車體側壁上,另外一側通過車體的孔洞穿出,連接到擺臂上,輪子上的重量載荷通過擺臂使扭桿產生扭轉,獲得的彈性力用于支撐車體。優點在于車輛越野時負重輪經過起伏的地面只會讓扭桿以接車體的軸為圓心轉動,減輕機械損耗,其動行程很大(從擺臂向下無限接近豎直,可以一直扭轉到擺臂向上無限接近豎直),完全不存在其他懸掛需要考慮彈簧的長度問題。缺點在于車輛底部被扭桿占據,空間被擠了很大一部分,這樣一來,車輛高度就勢必被扭桿擠占一部分空間,無法妥協,而一旦扭桿損壞,其維修并非簡易的戰地場所可以完成,一般來說必須送到后方的大型維修站。此外,在扭桿懸掛系統中,負重輪直徑不得大于兩根相鄰扭桿的距離,這就限制了負重輪的大小。在戰斗中,大直徑負重輪有一些優勢,比如越野性能好,停車瞬間震動小,在這種情況下,既要考慮承重,又要考慮停車瞬間的震動,那么交錯負重輪是一種自然的選擇。
“當車輛總重不超過一定程度時,選擇扭桿構造,只要材料過關,可以做到利大于弊,但材料性能存在一個極限值,接近這個極限值,就無法再通過材料的改良來提升彈性力和承壓力。據我估測,這個總重量的大致上限是8至10萬磅,你覺得呢?”魏斯故意將話題引導了看起來純粹的技術領域,甚至主動透露出一些重要信息。作為這一領域的高手,左森不難辨別真偽,他眉頭皺了又松、松了又皺,躊躇了好一會兒,然后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任何異常,這才說道:“我個人非常認同您的推斷,在現有的技術條件下,我們不可能把履帶構造的車輛造得非常大,就算不考慮橋梁和路面承重,也必須權衡空中和鐵路載具的寬度。”
這話只說了前面一半,因為后面一半很容易跟軍事關聯起來:只有在考慮裝甲和火力的情況下,才會導致履帶式車輛的總體重量需求超過那個上限值,而搭載木材或是農產品,超重之前已經讓重心超高,連正常行進都無法保證了,還談什么結構?
“在長度不變的情況下,扭桿增大到一定的直徑,彈性力應該可以突破那個上限值,但整體構造的承壓力,特別是負重部分,估計會有很大的問題,至少在目前單排負重輪的設計中,問題無法解決。”魏斯之所以強調“單排負重輪”,是故意把話題往交錯負重輪上引。從歷史的“先例”來看,這雖然是暫時解決問題的一種可行方式,卻是利弊兼有,一旦走上極端,反而會釀成“災難性的拖累”。
左森沒有立即接話,從他眼神里潛藏的憂慮來看,諾曼人已經意識到了交錯負重輪設計的可行性。站在工程師的角度,若是對手也在這方面“開竅”并及時跟進,他們此前所貢獻的智慧也就淡化了不少光彩。
魏斯也不急著往下說,靜靜等著他開口。捱了一會兒,左森說了含糊其辭的話:“戰場上,技術只是影響勝負的一個方面,關鍵還是看人。”
“戰術大于技術,嗯……這是你們一貫的理解,也是你們最鋒利的無形之劍。”魏斯若有所思地說道,“審視上一場戰場,最有可能改變戰局卻遺憾錯失機會的武器,我覺得莫過于威賽克斯人的突擊艦。如果它們發揮了預期的作用,也許聯邦不會蒙受那么沉重的打擊。呃,扯遠了,突擊艦真正的戰術威力很大,那么在地面,是否可以嘗試突擊戰車?將防護和戰術放在第一位,火力和速度放在第二位,依然是戰術取勝?”
左森沒什么表情,眼神也是一片迷茫,他不明白對方知曉自己的身份之后,為什么還要跟自己說這些?難不成堂堂洛林州長官也仰慕世襲地位和權力,故而向皇室示好,甚至籍此表達投誠之意?那為何當初還要說出“霍亨斯陶芬四世是狗屁”那般大不敬的話語?或者,他今天壓根不打算放過自己,眼下只是在拐彎抹角地套自己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