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自飲十分。”朱氏一飲而盡,爽朗地笑了。
到了章雅恩這里,她邊上坐的就是章雅忞,笑道:“斯人也而斯有疾,勸大戶十分。”這句話出自《論語》“雍也篇”,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孔子的弟子冉伯牛病了,孔子去探望,連連感嘆:怎么病得這般重!
勸酒可以,但在這個場合用這樣的句子,章雅忞自然不喜,猶豫間,朱氏給她遞了個眼色,她滿飲一杯,接著道:“擇其善者而從之,上下各七分。”
章雅悠接的酒令是:“后生可畏,少年處五分。”
酒令過了兩輪,章雅悠覺得沒大意思,左手的傷口因為飲酒的緣故,火辣辣地疼,于是找了個理由回房了,章老太太倒也沒為難,還勸她早些歇下,長孫氏放心不下,道:“外頭下雪了,錦屏,你跟著過去,看看姑娘那里還有什么缺的。”
“母親,讓錦屏姑姑陪著你,我這邊有玉凌和紫燕呢,你就放心吧。”
“姑娘,侯爺在閽室那里等您。”玉凌道。
“嗯?叔叔在閽室?他不用在家過年嗎?”她腳下不停地朝大門處奔去,玉凌急忙搶了紫燕的燈籠,吩咐她先回去收拾整理好,自己則提著燈籠趕上了章雅悠。
“您怎么來了?”章雅悠道,一路奔跑,到了閽室自然是氣喘吁吁,“這么冷的天。真沒想到您要過來。你們幾個豬才怎么不通報一聲?知道這是誰嗎?怠慢了貴客,你們是想吃板子嗎?”
“我沒遞名帖。”房翊淡淡一笑。
那幾個守門的仆人說是里間正在酒宴,這位尊客也不讓進去,這才沒進去通報的。
“玉凌,給他們每人一些碎銀子當賞錢。”章雅悠吩咐。
“那叔叔吃飯了沒有?要不,進去喝杯薄酒?”章雅悠笑道,不知道為什么聽說房翊在這里她奮不顧身地就跑過來了,什么避諱,她完全想不起來了。
房翊緊了緊斗篷,道:“不想見他們,我這就回去了。明天會給你送金犀錢。”
章雅悠緊跟著他出來,默默地看著一步一步走向馬車,道:“叔叔,你這就回去了?”竟有些不舍,還帶著一點憐愛,他的背景竟是那般落寞。
他很孤獨吧?一個人孤零零地過除夕。
房翊身形一怔,腳步停下來,道:“我本來就是無事,不知為何就走到這里。”
“我陪你走走吧。不過,我不敢走遠。”章雅悠笑道,又對著玉凌耳語一番。
房翊沒有回絕,腳步放慢了,雪花落在他的鶴氅裘,輕輕地滑落下來,章雅悠抬眼看向他,那側顏也是俊美無雙,一朵雪花輕輕地飄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
兩個人就這么靜靜地走了一里路,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卻又像是說了許多,有些話不是用嘴巴表達,有一種表達叫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