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暮沉著臉色,使勁兒皺了皺鼻子,終于聞出了獸皮中散發出來的怪味兒,他的臉色微微一變:“是火油的味道。”
何登樓點頭:“大人英明,是火油,卑職發現這宅子里過火的地方,都是火苗自然燒起來的,唯有正房炕上的這塊獸皮,是被人浸了火油,這塊獸皮應該是炕上的被褥燒剩下的。”
此言一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誰家炕上鋪的被褥要浸泡火油啊,這分明就是有意縱火。
是什么人縱火,那獨居的小婦人,又去了哪?
莫非青龍寺中的某個人,不是來通風報信的,而是來殺人滅口的。
他望向一直抿唇不語的姚杳。
她始終神情平靜,沒有震驚意外也沒有可惜心痛。
他靈光一閃,或許這不是死不見尸,而是活不見人,那深居簡出的小婦人,怕是已經在火起之前,離開了此地。
他頓時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問姚杳:“姚參軍,本官要先回內衛司了,姚參軍要一起嗎?”
姚杳神情如常的笑了笑:“少使大人先回罷,下官把這里的事情歸了檔,就去內衛司聽從調遣。”
韓長暮挑眉,默不作聲的轉頭,迎著明晃晃的陽光走遠了。
何登樓瞧著韓長暮的背影,突然湊到姚杳跟前低語:“姚老大,韓少使今日怎么陰陽怪氣的。”
姚杳哼了一聲:“他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何登樓搖頭:“他從前是陰惻惻的,今日卻是陰陽怪氣的,不一樣。”
姚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瞇了瞇眼,戾氣頓生。
走出那片火燒過的廢墟,走到新昌坊外頭,冷冽的空氣突然就清新萬分起來,連陽光都變得和煦而美好了。
韓長暮深深透了口氣,緩步向前,走到了緊鄰新昌坊的延慶門旁。
延慶門口停著幾駕青布驢車。
這種驢車在長安城里十分常見,高門大戶出門都乘馬車,這種驢車是給自家沒有馬車的人家的準備的。
若碰上力弱的女眷出門,走不了遠路,便會來雇一駕這樣的驢車出門,便宜又實惠。
韓長暮剛走到延慶門口,趕車的車夫們就紛紛跳下車,七嘴八舌的招攬生意。
“小郎君,來來來,老漢的車趕得又快又穩。”
“我的車是新的,又干凈又闊氣。”
“噫,再新也是驢車,有能耐你換個馬車。”
說著說著,這些人就開始了相互詆毀。
韓長暮搖搖頭,置若罔聞的走到門邊,看著那始終沒有上前招攬生意的年輕小子,淡淡道:“雇一日。”
那小子不過十五六歲,臉龐還有些青澀,但是卻沒有稚氣,反倒曬得黢黑,一雙手攥著韁繩,上頭布滿細細密密皴裂的口子。
他一雙眼炯炯有神,木訥的笑了笑,伸出兩只手,翻了翻手掌。
韓長暮微微蹙眉,原來是個啞巴:“二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