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紳乃文官之首,雖然固執古板,又十分清高,但入朝為官以來,他兢兢業業,為大靖鞠躬盡瘁,絕不會在即將致仕時,做這種晚節不保的事情。”韓長暮微微一頓,繼續道:“沐榮曻有野心,自從內閣中空出來一個位子后,他到處鉆營,上躥下跳,只為入閣,此時做有損省試之事,于己不利,他大可以利用省試大肆招攬門生,沒有必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至于王敬宗和阮平安,就更不可能做這種事情了,王敬宗乃天子近臣,深得圣心,雖然品階不高但身份清貴,為人也很中直,阮平安是個做實事的,從不屑于朝堂傾軋,除了跟與他同科之人有所來往之外,并未見與誰特別交好,更重要的是,王敬宗和阮平安二人都出身寒門,身后沒有家族可依仗,朝中也沒有前輩相提攜,是圣人這些年來刻意扶持起來的孤臣,一心忠于圣人,不會也不敢做這種背叛之事,他二人心里都十分明白,一旦背叛了圣人,不僅斷絕了仕途,更是滅頂之災。”
韓長暮雖然入京不足一年,但對朝堂之事卻格外捻熟,說起這些朝臣來更是細致入微,顯然之前他雖遠在劍南道,但一直時刻關注著朝堂云涌。
姚杳若有所思的望了韓長暮一眼,思忖道:“如此說來,就只剩明遠樓二樓的那些人了?”
韓長暮搖頭:“還有北衙禁軍,內衛。”
姚杳哀嚎一聲:“這可足足有六七百人啊。”
孟歲隔聽著都覺得頭疼,查問百十來人,還算容易,可要從六七百人之中抽絲剝繭,找出可疑之人來,這無異于是大海撈針,更何況現在情形不明,連線索都不清晰。
他抖了抖手上的一沓子供詞和名單:“要不,咱們先從這些人里頭開始查?”
姚杳抿了抿嘴:“這也有一百來號呢,而且各個都有疑點,各個都不干凈。”
孟歲隔發愁道:“可是流言就是從這些人中間傳出來的,仔細查問下來,總會有所收獲的。”
“太慢了。”韓長暮靜了片刻,搖頭道:“一個人一個人的查問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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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了。”
他望著姚杳和孟歲隔,淡聲道:“還是按之前商議的,今晚動手。”
姚杳和孟歲隔神情一肅,凜然稱是。
晝長夜短,天黑的越來越晚,用罷暮食后,天還有些蒙蒙亮光,一彎淡薄的彎月懸在西墻上,月光毛毛的,像是籠了一層暗沉沉的紗。
春日里,謝良覿容易春困,胃口總是不太好,但今日廚子做的春餅倒是很合他的口味,連著用了三個,才擱下竹箸,在花影重重間走著,消起食來。
阿庸急匆匆的穿過回廊門洞,走到謝良覿的跟前,身上一股子濃重的菜味兒,熏得他皺了皺眉,嫌棄的瞥了阿庸一眼:“去換了衣裳再來回話。”
阿庸嘿嘿笑了兩聲,轉身走了。
片刻過后,他換了一身不打眼的靛藍長衫,頭發也重新梳洗過,還濕噠噠的滴著水,但是渾身的菜味兒的確消散了許多,又刻意用香熏了熏,將那異味掩蓋的十分淡薄。
他跟在謝良覿的身后,繞著碎石曲徑一圈圈的緩慢走著,低聲道:“公子,查清楚了,祭品就在韓府。”
謝良覿腳步一收:“韓長暮可在府中?”
阿庸搖頭:“不在,打聽出來的消息說是他進宮了,這兩日都在宮里留宿。”
謝良覿微微蹙眉:“沒聽說宮里出了什么事,他怎么會留宿宮中呢?”他疑心大起:“這消息屬實嗎?”
阿庸重重點頭:“屬實的,咱們的人親眼看到的。”
謝良覿的疑心打消了幾分,思忖片刻道:“可查清楚了祭品的情況?”
阿庸道:“查清楚了,祭品就在韓府的外院,應當是韓長暮并沒有察覺到祭品的身份和用處,所以沒有刻意留人守著,只有兩個乳母陪著,守衛并不嚴密。”
謝良覿瞇了瞇眼:“那就今夜動手吧,祭品放在旁人手里,總是不那么穩妥的。”
阿庸應聲稱是。
謝良覿緩步走到一叢牡丹旁,碧葉凝萃,如同被清水滌蕩過。
這個園子里奇花異草蔥郁搖曳,怪石迤邐詭譎,雖然景致是極好的,但朦朧的月色照下來,總有那么幾分陰惻惻的味道。
謝良覿露出賞心悅目的笑,漫不經心的問道:“貢院里有消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