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追問著,心中感覺卻頗是微妙。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么一天,與武皇陛下在城市上空疾掠飛縱。
恍惚中,武皇陛下還真的回應了:“仍拿蒲公英取例吧。”
她伸手隨意一指,指向的卻是隨夜風從江北飄過來的黑灰。
羅南理解,舉例子嘛!他腳下加了把勁兒,與武皇陛下挨得更近了些。
“這樣的宇宙,哪怕是蒲公英,其中極少部分也可以基因異變,成長為截然不同的物種。說不定哪個,便如建木參天……當然,這只會是個例,永遠都只會是個例。”
武皇陛下微微偏轉過面頰,往羅南這邊看了眼,眸光卻是幽暗不明:
“當這株異變過的蒲公英頂天立地,卻仍然棲身于其他蒲公英之中時,對于曾歸屬的族群,對于理論上的同類,認知總會錯亂的。你會越來越強大,可你的種群,絕大多數人再過無數個千年,更迭無數個世代,大概率也依舊如此。”
羅南張了張嘴,但武皇陛下提前將他的話堵在喉嚨里。
“我知道,你一定會舉天淵帝國的例子,說湛和之主就是反例,他能帶著族群登上進化之路,成就雄圖霸業。然而到最后,湛和與他的那些國民之間,差別是更小,還是更大了呢?”
羅南很老實地閉嘴,他對這段歷史不是特別清晰,可不敢信口開河。
武皇陛下就笑:“說到底,也不過是讓一小部分人,去模仿你,以至‘面目全非’而已。”
羅南不說話,可心頭卻有種淡淡的熟悉感,好像武皇陛下以前說過類似的話,至少是類似的詞兒。他下意識搜檢了一番記憶,幾秒鐘后就確認,是聊起遺傳種進化的‘基因蟲’時,曾有過這樣的描述。
事實上,這不是武皇陛下的發明,而是中央星區那邊針對遺傳種基因演化的經典比喻。
武皇陛下轉回頭去,能感覺到,她依舊是笑著:“上不挨天,下不著地,這邊‘已非族類’,那邊‘面目全非’,只不過是了結你的迷茫、重構你的定位,又何必呢?”
這是……批判我,還是批判湛和之主啊?
羅南隱約能夠察覺到,“已非族類”和“面目全非”兩邊代指似有不同。
前者或是指湛和之主,后者則是那些大君?
這個話題太宏大,而且似乎還指向了遺傳種、大君、神明之間的復雜關系網絡。暫時不是羅南能夠能夠置喙的,他現在已經學乖了,沒有足夠資料和情報的前提下,過度思慮,想得太深太遠,實在不好。
弄不好就是烏云蓋頂、噩夢層生。
于是他果斷就認慫:“可我還是人啊,本質依舊未變,也還沒‘面目全非’,布法劫關都沒過呢。”
呃,這話委實是有點嘴快了,但也不太可能瞞過武皇陛下。
果然,武皇陛下又扭過臉來看他:“布法劫關啊。我看你在‘夢境世界’里做了那么多傀儡,不就是要堆出個結果嗎?怎么,還沒有成效?”
“慚愧,可能樣本還是不太夠。而且我在這個領域的儲備也有限。”
“你都儲備不足,中央星區那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怕是也沒臉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