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屏住了呼吸。
她才剛想要回,自己所投的產業之中,首飾鋪子和當鋪全都符合顧惜年的要求,大城有總鋪,小城放分鋪,每鋪都有一名掌柜一名東家,配著幾個小伙計,獨立運作。
可是轉念一想,對于鋪面的情況,顧惜年心里早已有數,因為這些鋪面和生意,珠玉每年都會詳細做出匯報,她不能親自去到顧惜年的身邊,可每三個月,她都會用暗語書寫好,再分數次送到邊關大營,顧惜年只需要接到了所有的信箋,再按照提前約定好的辦法,組合在一起,便可閱讀到完整的匯報。
她明明應該是知道的很清楚,那么,為什么又要提起已做到的事?
珠玉不愧為小財神之名,圓圓亮亮的眼睛透著聰慧,轉了幾轉后,她似有了然。
“大姑娘是在編漁網。”她試探著講了下去,“屬下的意思是,編漁網的法子,便是將漁線橫穿,豎斜,點對點相連,最后便成了一張網。而鋪子,相當于漁網里橫著的線跟豎著的線交集時的那個點,那么若是設置得當,這些鋪子除了賺銀子之外,還可以……”
珠玉的小手,立時捂住了嘴巴。
她好像是知道,顧惜年要做什么了。
但她,卻不敢說,更不敢妄自揣測。
“除了賺銀子之外,這些鋪子之間要有一個特殊的溝通方式,可以最短時間,將消息傳遞回我這里,更可以將我想要傳遞的消息,擴散到四國各處;”
顧惜年屈指,敲了敲桌子,整個人的神情,為之大變。
此刻,她的打扮是那般的慵懶,如鴉羽般的黑發,順滑的披在身后,整個人身上,看不出半點強勢的感覺。
可那雙眼——
雷霆萬鈞,萬馬奔騰,仇恨與懊悔在交錯。
她的人坐在這里。
可她的魂,卻還遠在千里之外的邊關。
隨著那戰死的顧家男兒,有一部分生機,被永遠的埋葬在了黃土之下。
“我要這些鋪子,變成安插在四國之內的眼睛,我要所有的情報、信息,最早最快的匯集到我面前來。珠玉,你明白了嗎?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嗎?”
珠玉的小嘴張了張,手指頭下意識的抓住了她的金算盤。
“屬下……知道了。”
“你再想想看,想的透徹一些。”顧惜年卻是半點不急。
打啞謎似得,撂下這么一句。
隨手從桌邊,取了一本書出來。
那是今天才從顧家帶回來的箱子里放著的兵書、戰冊。
原本全是她的父親,生前用慣了的物件。
她跟祖母要了,說的是要留下在身邊,做一個念想。
可她真正選出來的“念想”,全透著殺伐果斷,真正是要做什么,大概只有顧惜年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如今,又多了一個珠玉。
珠玉已然站了起來,兩只手抱著金算盤,眼睛卻是盯著顧惜年手里的兵書。
時間過去了不知多久。
從窗外,已傳來了打更的聲音。
一更天了。
珠玉的身上出了一層汗,整個人回過神來,從長久的思考之中掙脫,眉目完全恢復了清明。
“主子,您心里是在懷疑,老爺和少爺們的戰死,另有蹊蹺。”
顧惜年不肯定,也不否定。
兵書放在一旁,她看著珠玉的眼:“你繼續說。”
珠玉咬了咬牙,主子讓她繼續,便是暢所欲言的意思。
即是打算交心,跟自己人也就沒必要迂回試探。
此刻探聽清楚了顧惜年的用意,以后也是方便她行事。
想通之后,說話的語句,自然順暢了不少。
“主子如此布局,便是要將顧家的事追究到底了。
一個家族榮光衰落的顧家嫡女,即使有查出真相的心,也無報仇之力。
主子心有不干,放不下親人,也放不下仇恨。
您頭上的傷,您身子上的傷,都時時刻刻的在提醒著,若非是強者,在這世道之上,便永遠是任人擺布的螻蟻。
而今,時機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