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年已經猜出了接下來她要說什么。
她放下了賬冊,輕輕搖頭:“每個人的精力有限,而銀子卻是永遠賺不完的。倒貨賣貨,看起來利潤豐厚,實際上已經占用了你大部分的精力,每年為了尋找優質的貨源,你得有十個月在路上,珠玉,這太辛苦了。”
珠玉目光灼灼;“大姑娘,屬下不怕苦。”
顧惜年看著她圓圓的小臉也跟著清瘦了不少,但每當提起來賺銀子的時候,她整個人是神采飛揚著的。
她不由的笑了起來,把丫鬟端給自己的紅棗燕窩羹送到珠玉面前,順手把小勺塞進她手里。
顧惜年催促一聲后,珠玉腦子里的注意力還停留在怎么賺銀子的這件事上,她根本沒注意到手上捏著的是什么,顧惜年讓她吃,她便不猶豫的吃了起來。
“我知道你不怕苦,可是,我希望你能集中精力去做更重要的事;珠玉,你既無分身之術,便只能學會舍與得;懂嗎?”
珠玉是似懂非懂,不過既然是主子如此吩咐,她稍稍糾結了一下,也就放下了。
“等將來屬下要替大姑娘把各種鋪子開遍四國,哼,銀子覺不會少賺。這邊虧掉,那邊找補,我小財神從不做吃虧的買賣。”她是在寬慰自己,可是一張可愛的小臉上,卻露出割肉般的神情。
嘴里還含了一口香甜的燕窩羹呢,可她的表情可是一點都沒有快樂起來。
“是了,你說的很對,開鋪子并不是長期的計劃,而是要在短短的幾年之內完成,你想想看,你要做多少準備工作,還要召集多少的人手過來,況且,這些鋪子都要盡可能的做到盈利,小財神,這個挑戰大不大?”
珠玉點頭:“大。”
“挑戰那么大,你的心里還記掛著蠅頭小利?”顧惜年眼底滿是笑意。
珠玉瞬時露出慨然赴死的決絕神情:“一年幾萬兩的進出,可不是蠅頭小利。算了,屬下想個法子,把手上的生意給白大掌柜分出去吧,不做是不做了,白大掌柜得領大姑娘的這份人情,將來,鋪面陸續開張,少不得白大掌柜出手相助,有來有往,交情才能長久。”
話是這么說。
道理也是如此明白。
可小財神是只進不出的性子,要她舍財,委實肉痛。
顧惜年又把一小碟醬肉包送到她面前,依舊是遞了筷子。
于是珠玉像是泄憤似得,張開小嘴,把包子全塞進去,用力咬咬咬……
等到吳辛巡視了一圈,把落霞院的事全安頓妥當,也確定了女侍衛們的值守安排沒有紕漏之后,習慣性的還要回到顧惜年這邊來,看看主子有什么需要。
他一進來,就見到珠玉吃的兩頰都鼓起來了。
再一看,小廚房給顧惜年備下的宵夜,幾乎全都進了珠玉的肚子。
頓時有些生氣。
“你的那一份宵夜還在灶臺上熱著呢,等會回房再吃不好嗎?怎的把主子的燕窩羹都給吃了。”
珠玉本就圓溜溜的眼睛瞪到了最大,掃了一眼面前,各種堆積起來的賬本和筆墨之間,大大小小的盤子幾乎全都空了。
的確是,讓她全給吃了。
主從有別,吳辛最是討厭沒規沒矩,恃寵而驕,行為不加約束。
再加上,他的司職之中,主管刑責。
珠玉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身子往顧惜年身邊蹭過去,都不敢看吳辛冷冰冰的眼睛。
雖然這位是唐王身邊的近身侍衛,可自從那一日百來位刺客一起闖進府,險些釀成大禍之后,吳辛便分管了落霞院,暫時接替了碧落的位置,先守護著顧惜年的安全。
管的多了,早已不分彼此,竟連珠玉也一起管教起來。
“是我給她吃的。”顧惜年拽著碧落的袖子,強讓她坐了下來;“珠玉最近很是疲憊,每天睡的不足三個時辰,你看她的眼眶都烏青了,等下回去,記得告訴小廚房的廚娘,你、珠玉、程先這些府內的管事,三餐和宵夜都要做的更精細一些,喜歡吃什么盡管告訴廚娘。”
“這不合規矩。”吳辛眼底浮現出一抹暖色。
“落霞院內,我的話即是規矩,這件事就這么定了。”顧惜年是以命令的語氣說出的,便代表著沒有通融的余地。
吳辛還想再勸。
顧惜年輕嘆:“我的身邊,就只有你們在了。一個一個,全要活出個精氣神兒來,再忙再累也要好好吃飯。”
吳辛知她心底里藏著感傷,便也就不說話了。
坐下來,又聊了幾句。
吳辛跟珠玉退了出去。
顧惜年躺在床榻上,卻怎么都睡不著。
窗外,萬籟俱寂,一切聲響全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