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承強擺了擺手:“這個問題問好愚蠢。談協議、談協議,就是先談再簽。如果我們算出來多少就補多少,那還談什么?”
崔國波便好奇地問道:“那政策之外,我們有多少浮動的余地?”
竺承強一臉嚴肅地說道:“沒有什么‘政策之外’,你不要亂說話,你要記住,我們都是按政策辦事。”
雖然征拆辦的人對崔國波心生嫉妒,但考慮到他畢竟是掛職鍛煉干部,過二年就走的,倒是愿意如實進行告知。
直到跟著征拆骨干去了幾戶人家談協議,又謄抄了十來份補償清冊,崔國波才看明白其中的門道:簽協議就是談判。雙方要反復試探、斟酌,難免爭執不停,最后才能達成一致。
征拆人員也會提前做好兩套補償資料,一套盡可能低、一套盡可能高。這兩套方案的補償金額大概會相差幾萬元。
這幾萬元,在東華市可能不會太在意,主要是補償總額本來就很高,但對于經濟欠發達的啟明市的人來說,這筆錢就顯得非常重要。
第一次上門,征拆人員會帶上那套補償低的資料,先試探一下拆遷戶的心理預期。
一般來說,拆遷戶聽了報價后大都不肯接受,有的勃然大怒,立刻趕拆遷人員走;有的坐地撒潑,罵罵咧咧;有的也會呵呵一笑,“不談了,我就做釘子戶了。”
幾天后,征拆辦的工作人員會再去,并堅持這個較低的價格不松口。
談不攏時就插科打諢、講講葷段子、說說子女教育、國際形勢、民間偏方,盡可能地拉近心理距離。
在這個過程中,征拆辦的工人員還會時不時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口氣說道:“如果您堅持要做釘子戶,那我們也沒辦法,只能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拆除,到時候您就曉得損失了。”
慢慢地,拆遷戶提出的補償款與征拆辦能接受的最高方案接近了,此時工作人員仍會面露難色,“大哥,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按照政策真的只能補償這么多,您這不是為難我們嗎?”
拆遷戶的人則說道:“我被你們天天談,也煩了。我不管什么政策不政策,吃虧還是賺,我都認了。一句話,按我的價格來,我就簽字。”
工作人員繼續為難地說道:“大哥,我也想和您簽啊,領導天天催,完不成任務就得挨批評。這樣吧,我給領導請示一下?畢竟我做不了主。”
金額相差不大的,指揮部的領導基本會同意,“先打開工作局面要緊。”而征拆辦每簽下一戶,就是對剩下的拆遷戶施加更多的無形壓力。
簽協議的時候,崔國波發現同事拿出空白協議,翻到最后一頁,指著乙方簽字欄說道:“您看,協議上的金額是空白的。因為您提出的要求超出了正常補償,考慮到您家庭困難,我們還是要想辦法給您爭取。這個補償方案呢,一時半會出不來,不過我向您保證,協議上寫的絕對不會低于您要的數,還會多千兒八百的尾數。”
“還有啊,您可千萬保密,別告訴其他人了。喏,你在這簽字。”這時拆遷戶心里踏實了,大多也就眉開眼笑地簽了字。
回到辦公室,崔國波發現同事還要在合同上做些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