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淵卻之不恭。
“自從你回隴西之后,我們就再也沒有這么坐下來,好好說說話了。”
呂不韋似是有些感慨。
在嬴政與嬴淵兄弟倆剛剛來到咸陽的時候,他對待他們,亦師亦友,那段時間,彼此的相處都很融洽。
他為他們講解經義。
他們便以師長之禮待他。
可惜的是,他們都很清楚,那段融洽歡快的時光,一去不反復返了。
嬴淵沉默片刻,緩緩道:“人都是會變的,曾經的你,與今日的你相比,簡直稱得上是脫胎換骨。”
他的語氣有些譏諷的含義。
呂不韋也不惱怒,“在你眼里,難道老夫就有這么壞?”
剎那間,嬴淵的目光變得有些復雜,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呂不韋接著說道:“老夫操勞大半輩子,其實,也就是想給你們兄弟二人留下一份厚實的家業而已,并無私心,倘若我有私心,你認為,我會等到大王成人,等到你手握重兵的時候嗎?”
嬴淵冷哼一聲,“你也無需說的這般冠冕堂皇,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你有自己想要獲得的利益,并非什么都不需要,所以,即使你寫了呂氏春秋,也成不了圣人。后世人提及你,最多稱贊上一句,是一位了不起的商人罷了。”
呂不韋豁然起身,來到涼亭邊,看著亭外逐漸灰暗的天地,喃喃道:“商人治國沒什么不好,最起碼,老夫讓秦國富裕了,也為這個國家留下了一些東西,不說是千古不朽,也足以稱得上是福澤一時了。”
“你來找我,到底所謂何事?”嬴淵望著呂不韋的背影,開門見山道。
他與呂不韋這種敏感的關系,不宜長談。
“老夫來找冠軍侯,其實是想問一件事。”呂不韋轉身,二人雙目對視。
“何事?”
“老夫此生所作所為,能否稱得上是有功于社稷?”
“這個問題很重要?”
“重要!”
呂不韋堅定地點了點頭。
頓時,嬴淵有些恍惚。
他感覺,對方的眼神,似乎自己曾經看到過。
那是...懷揣著希望的眼神。
他與嬴政第一次在咸陽王宮中,當著所有嬴氏宗親、滿朝文武,以及秦孝文王的面兒大放異彩的時候,呂不韋看向他們兄弟二人的目光時,也有這種眼神。
如今,他再次看到了。
可惜,故人不舊。
只能徒增感嘆歲月侵蝕。
最終,嬴淵認真答復道:“功在家國,罪在己身。”
聞聲,呂不韋大笑起來。
笑聲傳遍四野。
他似乎很久沒有這般開懷大笑起來了。
嬴淵的答案,對他來說,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嬴政的答案。
“功在家國,罪在己身...”
呂不韋喃喃離開涼亭。
背影略顯落寞。
嬴淵目送著他離去,最終望了望石桌上的酒水,目光十分復雜,有各種情緒摻雜其中。
說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