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漢嬰緩慢地抬起頭,眨眨眼。
汗水打濕的睫毛一顫一顫的,無處不在透露他的心酸。
“接下來談一談買地的面積吧。”
“哦。”
邱漢嬰無精打采,隨隨便便的回應。
他已經累了。
反正被坑已經成為了定局,掙扎又有什么用呢。
倏而,他松開握緊的雙手,分別拿起竹簡、毛筆。
他先在被染黑的地方標注了幾個數字,才把筆尖挪到閑置區域。
“說吧,買多少?”
“吾欲買田地三百畝,作價六十六金,另換地一百畝!”
邱漢嬰沒有下筆,而是皺著眉頭,緩緩地抬起頭,一頭霧水,問道:“換地?”
買地三百畝他聽懂了。
后面的那個換地是什么意思?
司匡雙手交叉,拖著下顎,嘿嘿一笑,輕松地說道:“吾欲以膠西良田一百畝,換稷下北部良田一百畝!”
“嘶!”
邱漢嬰倒吸一口涼氣,挺直身子,臉色微變,面色凝重,整個人忽然變得嚴肅。
吮吸一會兒嘴唇,沉聲說道:“膠西不屬于齊,這種方式,恐怕不會被接受。若是所換之地位于齊,吾可以直接批準,然而,其位于膠西……是否批準,不是吾能決定的。”
這已經屬于“跨國交易”了。
除非長安批準,否則,操作起來,可以定為非法。
司匡笑容不減,視線聚集在孔安國身上,沉聲說道:“太常丞無須擔心,這件事,儒家已經處理好了。”
“嗯?孔郎君,這是真的嗎?”邱漢嬰看著孔安國。神色凝重,再三詢問。
這倆家伙已經在價格上坑自己了,他害怕這一百畝地被二人白嫖。
根據大漢律令,地契一旦發放,就代表土地歸屬權劃分完畢。
從法定意義上講,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強迫地主交出自己的土地。
地主是大漢統治階級的構成部分,皇帝本身就是最大的地主。
如果連地主的權益都不能保證,何談保證其他階層的利益?
他必須確定清楚,再決定是否同意交換土地。
從利益方面來看,邱漢嬰是愿意進行土地交換的。
稷下北部那一塊耕地靠近黃河入海口,說不準哪天就被黃河之水淹沒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那塊地的價格從三年前開始,就不斷的降價。
如今一畝地的實際價值,恐怕也就兩千錢剛剛出頭,而且還是有市無價。
而膠西的土地不同。
其與黃河之間,還隔著一個齊國。
除非齊國被黃河徹底淹沒,否則膠西的耕地,被淹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也就導致一個結果:膠西的地價保值,再怎么便宜,也不會低于三千錢。如果碰到真正想買地的人,三千五百錢也是有可能的。
這一波,臨淄穩賺。
只不過,邱漢嬰現在很擔心這個方案被執行的可能性。
膠西國的太常丞不是傻子。
膠西王也不是傻子。
沒有長安的命令,這倆家伙不會同意的。
因為沒有人愿意虧本,即便是不差錢的諸侯王。
拋開地價,百畝之田可是關系到王國賦稅與徭役。
百畝之田,每年稅收雖然只有五石,折合成錢幣,也就三百錢左右的樣子,但這在稅收中,僅僅是小頭。
真正的大頭,是每年和田地稅一同征收的算賦、口賦、徭役、兵役等。
算賦是人丁錢,凡是位于十五至五十六歲的男女,每年每人都要納一算(一百二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