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大王于建元二年,獻書之際,得陛下作文之詔令,為屈原文章作書。大王早上受詔,日食時就獻上《離騷傳》。愚以為,今日之戰,以屈原為始如此?”
“屈原乃我楚地之人,以之為始,倒也說得過去!”劉安拍拍手。
“大王片刻成書,對屈原之《離騷》應甚是了解。敢問,其他作品,了解多少?”
“比汝吃的飯還要多!”劉安覺得腰酸,重新坐下,錘了錘,仰著頭道:“屈子之文,吾盡通讀之,令吾感觸頗深者,莫過于那一句‘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衣;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啦!”
司匡亦重新坐下,雙手交叉,笑道:
“若吾沒記錯,這句話出自屈原所做《漁父》吧?”
“是極!本王在淮南,閑來無事,便至江畔垂釣,因而《漁父》帶來之感觸,頗為深刻。”
“這么說,大王對儒、道爭鋒也有一定的見解了?”
司匡嘴角上揚,話鋒忽然一轉,發動第一波攻勢!
“儒、道爭鋒”四個字,讓在場者紛紛愕然,皆抬起頭,目光落在了兩個人身上。
在建元六年、元光元年這一年間分別率領儒道進行爭鋒的兩大領袖--董仲舒、韓安國。
雖被諸多目光注視,韓安國僅僅與董仲舒對視一眼,輕微一笑,又繼續喝酒。
不過他的耳朵卻豎起來,繼續傾聽兩位大成者的爭論。
一上來就是大漢最尖銳的問題:儒、道。
甚是有趣。
“虓虎不賴嘛。”
劉安臉上浮現一抹笑意,拍拍手,
“竟然能悟到這一層,本王意外得很。《漁父》最后,屈原表達了兩種情況。儒家入世與道家出世之思想!這也是屈子投江之前,一直在猶豫的事情!”
他停頓,目光投向司匡,等待接話。
司匡哈哈笑著,喝口酒,潤潤嗓子,接過話茬,呼應道:
“學儒家入世,然楚王聽信讒言,不用,抱負難以舒展,唯有一死了之;學道家出世,遠離官場,任其自然,無為治之,則可隨波逐流。此乃三閭大夫內心之間的對抗,亦是我大漢五年前面臨的問題。”
“大王如何看待這兩個爭鋒對我大漢朝堂之作用?”
“本王之意,早就書寫于《淮南鴻烈》了!”
劉安用手中拐杖敲打幾下地面,蒼老的聲音響徹客堂:
“武王曾問太公曰:‘寡人伐紂天下,是臣殺其主而下伐其上也。吾恐后世之用兵不休,斗爭不已,為之奈何?’”
“太公曰:‘王若欲久持之,則塞民于兌,道全為無用之事、煩擾之教。彼皆樂其業,供其情,昭昭而道冥冥。”
“于是乃去其督而載之木,解其劍而帶之笏……酒肉以通之,竽瑟以娛之,鬼神以畏之。繁文滋禮以飱其質,厚葬久喪以伣其家;含珠鱗施綸組,以貧其財,深鑿高壟以盡其力。”
“家貧族少,慮患者貧。以此移風,可以持天下弗失。”
司匡驚訝歪著嘴,“大王飽讀書籍,竟推崇愚民之治?”
“欲大漢江山穩固,道家之無為,勝過儒家之入世!民無力爭之,大漢江山,可穩固萬年!若建元六年,本王在長安,絕不會允許陛下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劉安說罷,冷冷的瞪了一眼面帶微笑的董仲舒。
都是這個家伙,導致黃老之學不再流行于是!
貌似這貨還廣收門徒,培育天下之人!
待底層之人得學識身居高位,他們這群老一輩權貴該何去何從?
讓出位置?
不可能!
權力一旦被授與,那就像是長在心窩子的肉,硬要奪走,跟殺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