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匡沉默了。
劉安說得不錯,龍城之戰看似贏了,其實輸得很徹底。
他和衛青只不過是僥幸取得勝利罷了,且抓回來的俘虜也不過是普通的匈奴人,并非真正的匈奴精銳。
這一戰,真正的戰場還是李廣、公孫賀、公孫敖這三路軍。
除了一無所獲公孫賀之外,剩下兩路,體現的是漢匈士卒之間絕對的實力差距。
主動出擊竟然導致一路全軍覆沒,一路剩余不過三千人……而匈奴那里,損失并不嚴重。
為何伊稚斜談判的時候底氣十足?
只因他們并未戰敗,反而占據優勢。
若不是忌憚左賢王部數萬匈奴平民的安危,想必軍臣單于早就揮師入漢了吧?
公羊學派他們,走的確實太急了。
踐行大復仇沒有錯,錯就錯在他們不懂兵法、不懂戰術。
儒家只想著出兵。
至于能不能贏……完完全全扔給那群只會防守、不懂進攻的將領。
“虓虎,如此一觀,儒家入世,對我大漢可有用?”劉安咳嗽兩聲,提高聲調,詰問。
“有!”
司匡咬牙吼道:
“大王曾在《淮南鴻烈》中說到:仁義禮樂者,可以救敗,而非通治之至也。夫仁者,所以救爭也;義者,所以救失也;禮者,所以救淫也;樂者,所以救憂也。”
“學儒家入世,則天下百姓知仁義禮樂者,爭相效忠于朝廷,本經皆明,大漢可存萬年。”
“虓虎竟知我《淮南鴻烈》之文?”
劉安詫異的站了起來,
“不錯,仁義禮樂者,利于大漢,然而,天下百姓四千萬,具備此能者,寥寥無幾。入世,弊大于利耳!”
“為何不培育之?”司匡反問。
“如何培育?百姓需勞作,豈能放棄本業,抄寫竹簡,晝夜誦讀?若是如此,一年后,無糧可食!”
“若匡有傳教于天下之法,大王如何取舍入世、出世?”
“傳教天下?哈哈哈,虓虎竟然有孔丘之志,可惜,寡人認為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
劉安搖了搖頭,揮揮手,示意旁邊侍奉的遂昌準備飯菜。
這場辯論,幾乎結束了。
只要公羊不改變一味想著戰爭的觀念,司匡就贏不了。
這便是空想入世的劣根性。
“恕匡斗膽,希望在此和大王做一個約定!”
“虓虎,坐下歇歇吧,本王累了。”劉安笑瞇瞇地擺擺手,“約定之事,汝直言便可,孤聽著呢。”
“鄙人在膠西種地時,曾有幸夢一白發老翁,其自稱羑里伯,傳授二法,愿助我大漢。”
韓安國嘴角抽搐,“……”
怎么又是白發翁?
這么多白發翁怎么就單獨找你?
司匡沒察覺,拱手低頭道:
“一法名曰造紙術,一法名曰印刷術。二者結合,三名工匠,一日可成書籍五十余冊,可傳三代之籍于天下之人。”
“造紙術?”劉安眉頭緊鎖,“寡人記得,紙早就有人制作,不僅價格昂貴,還不易書寫,堪稱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此紙非彼紙!吾所得之法,造價不僅低廉,書寫起來,優于布帛。”
“天下還有如此神物?羑里伯究竟是何許人也?”
劉安對那人的身份越來越好奇,亦越來越疑惑。
他不相信有東西可以代替布帛,正如諾基亞不相信有智能機可以代替他的“開核桃神器”一樣。
胡毋生閉著眼睛,思索片刻道:
“羑里,吾記得好像是……文王被囚禁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