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父王一直想要的就是畢契之心,那是能夠讓他最快成為天神的通路。幾千年之前也是鹿麟神君麟禹天攔住了父王,東瀾海的垂死掙扎正中了我父王和夜渝將軍的下懷,他們當時殺紅了眼,覺得天下沒有他們征服不了的地方,海王炎赤又絕不松口。”
“那姐姐和炎皓霆王子……”
“我們當時都很害怕,父王已經決定要以武力征服東瀾海,但沒有想到的是,第一戰竟輸了。”容嫣笑:“在于輕敵,東瀾海上大大小小的島嶼就有幾萬座,不僅有神族,還有東瀾家族的軍隊。世迦的戰神在陸地上的確所向披靡,但在海中是比不上那些生活了萬年的神族,我們輸了,父王勃然大怒,要將東瀾海填平。那時候是我只顧著跟父王鬧脾氣,全然要如何去說服他,更不懂如何為制衡,但容淵告訴父王,如果讓我嫁去東瀾海,這一切都得以平息,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這應該是最好的建議了。”千懿說:“可以神君當時的氣勢之盛,如何會同意這樣的解決方式。”?“所以從那之后。東瀾海完全失去了地位。自從無明軍被喚醒之后,那兒已經徹底成為世迦的練兵場。”容嫣纖細的手指上套著玫瑰的戒指,在陽光下發亮:“若是你從前到過東瀾海,說不定認不出它現在的樣子,可我總覺得,除過母妃和容淵,東瀾海才是我的家。對于這個神宮,這個地方,只是我生活過的地方,而已。”?千懿微微蹙眉。?容嫣笑:“這就是全部的故事。”
“可東瀾海是楓宴城最好的地方,不止是神族和島嶼,還是靈術和靈力的源泉。”千懿道:“這樣被糟蹋下去,不光是畢契會有危險。”
“我猜這就是我進不去以太之空的原因,那些遠古神祗覺得開元大陸不懂得報恩。看到畢契不僅靈力被開元大陸拿走,或許連生命都岌岌可危,可畢契原先是我們的太陽,在沒有太陽的時日里它就是神祗們的生命,凡宇和龍其實早該回到以太之空去了,之所以未歸也是因為對于這片大陸,還有些未盡的責任吧。”容嫣說:“千懿,你和容淵,還有你們身邊的人,或許能讓開元大陸回到它原本的樣子。”
“有些事情即使努力到最后也不會成功,但回想起來,就算知道會失敗,仍舊會盡全力。”千懿說,她有點懵懂,畢竟在知道這些之前,她心里最大的一個念頭就是復仇。
“但我總相信你們能將這一切扭轉過來。”容嫣道:“不知道為什么。”
千懿猛喝了一口茶。
“好啦,我走了,你自己休息,這段時間什么都不要擔心,把傷養好再說。”容嫣起身,旖旎而去。
看著容嫣遠去,千懿竟也迷惑,容淵和容嫣都是狄世煬的孩子,卻和他在性情之中幾乎沒有相似之處,而細細想來,自己能夠在楓宴城里還算是順遂地生活下來,若是沒有容淵,那日也沒有他這個姐姐將她帶回神宮療傷,還是會多許多麻煩。
晚風拂過,清冷的日色照耀風雪,推向波瀾壯闊的黃昏,神宮中央,巨大的火光像在背光逆時的這一刻,宛如即將蘇醒的遠古神祗,鉛灰深邃的銅鈴之眼,額頭高高揚起,粗糲的光熱雪雨將它風化得斑駁,它如若一條古道,從洪荒深處通向浩浩蕩蕩的未來,紅塵滾滾,戰神恒久不朽,召喚迷途之人心中殘夢。
她朝著空氣伸出手,拂動淡薄塵埃,它們在光線中游相靜逐又緩慢落定消逝,這漫漫千年時光,英靈安息,魂歸故里,鹿陽本無雪,今日卻有了沉滯蕭索的冬,雪花落在掌心,她還能聽見那些低回的哀鳴和戰士折翼時的怒吼,這一切都去無所蹤,唯有她還固執地念著記憶,暖露終成霜,成為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冰河,她在冰天雪地中跋涉千山,朝向極度渴望的光亮,卻還是回到此處,毫無溫度的故鄉,只為久久徘徊在一扇門前。
那一扇門叫做容淵。
她望著遠處出神。
時至今日,她能毫無畏懼地回憶起所有人死去時的場景,領略過最沉重的仇恨,可關于自己的那部分她卻始終不敢觸碰,她哭著拼命搖頭,拼命扯著父王的袖子不放,父王重重打開她的手,那用勁的樣子她現在還記得。
“永遠不要再回來。只要記得今日,記得我們,我們永遠是你的家人。”
心如磐石方能肆意縱橫,她終于成為容淵身邊最得力的謀士,所有想做的事情也都已經實現。
卻并不覺得快樂,至于這些,原本想的念的卻已經覺得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