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懿……是個盡職盡責的門客,雖然有時候脾氣不好,可……處事也還算不偏不倚。”說著說著,翰城沉默了。
容淵亦沉默。
“千懿會做她認為對的事,絕對不會濫殺無辜。”須臾,容淵道。
翰城自小在容淵身邊長大,自然是了解其心:“翰城斗膽問一句,將千懿姑娘留在身邊,王子難道就沒有一點私心么。”
“說沒有是假的。”容淵道:“世迦滅鹿麟,就會遇見這一天,絕非偶然。可是千懿能助我贏下一城再一城,不僅在于她自己,還有她身邊的丘玥和那些靈力高手,他們是這天下最能屈能伸,但本質卻是不能被彎折之人,世迦曾將他們趕盡殺絕過。天印為遺孤們提供容身之所,但那些未能被安撫的人們該將自己的恨與家園安置于何處,若是不能安放,一生要帶著陰影與重負過活,活在一個不怎么樣的世界,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不能暴露身份,若是你你會如何?”
“我會想要復仇。”翰城說:“但這只是假設,我們現在面對的是真正的復仇者,王子,她真的來了,她就在你身邊,即便是王子懂得了千懿,她也隱瞞了自己的身份,是鹿麟神族,若如此執著與仇恨,恐怕也難當為王子謀劃之大任,王子……還請三思。雖然我們與千懿姑娘在一起這么久,可日久也未必見到人心,從前鹿麟神族的神祗在神宮中任職,可從未有過離您這么近的時候。”
容淵思忖須臾,面容中的沉靜減了三分,他垂眼:“若你能在這世迦統領的世道中看見希望,你還會情愿破壞自己已有的安逸與平穩,投身到這骯臟的渾濁里么。”
翰城抬頭看容淵。
“千懿雖然從未說過,可我明白她的心。容和與容瓔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他們作為統治者只想著要掠奪和占有,這是世迦的痼疾,橫亙在前路之上的一塊巨石。沒有林千懿,難道沒有別人嗎,千懿只是這狂暴浪潮中的一朵,僅此而已。她真有恨,若是在我身邊能讓她放下心里的恨,那便是最好的結局,沒有其他。”他說得篤定。
“可她身邊還有那么多曾經的鹿麟神祗,如何能保證他們一個個都安分守己,難道他們不會想盡各種辦法逼著曾經的公主殺掉仇敵,大勢所趨,未必是她一個人能夠決定的。”翰城道:“我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你去冒險。”
“這不是冒險,是將心中所想真正化為現實,楓宴城不只是茶米油鹽,還有人心。”他未說下去,垂手而立。
翰城也不語,只有那只鹿麟獸,在桌面上閃著微光。
“為什么她不動手,而是要站在我身后。排兵布陣一定會露出馬腳,這么久了,她如何能一絲痕跡都沒留下過。”容淵忽然道:“她同我一樣,都是為了楓宴城和開元大陸,這兒從前是她的家,子民亦如是。她執著的并非是一己之私仇,而是不想看到楓宴城繼續衰落下去。這樣一來,或許,她真的是曾經的鹿麟公主。”
他抬眼,深邃一望:“想要將一個復仇者拔除,難道不簡單么?被捉住行刺便可定罪,但凡千懿有任何要行刺的征兆,任何一個侍衛都可以將她正法于當場。但我以為她絕不會這么做。”
“你這么肯定?”
“翰城,你不覺得她很像一個人么?”
“誰?”
“麟嘉和。”
翰城蹙眉,頓了片刻,仿佛是從記憶深處扯處斷片的記憶。
畢竟太久遠了。
“還真是。”翰城說:“就是脾氣暴躁下手狠了些,可真是和嘉和公主很像啊,雖然我不記得嘉和長什么樣子,但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和嘉和一模一樣。”
說完他自己都倒抽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