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牙山莊
“你們都下去吧。”花映說。
月影暈出窗前的身影,白銀長裙,背后刺繡點著被風吹落的桃粉花瓣,女孩靜靜半倚在榻上,正望著灑滿月光的窗欞,晚風粼粼,吹動著鴻牙山莊里靜謐的空氣,樓下的笙簫鼓瑟,萬般華麗喧囂,一層層盤旋而上直至頂樓這間屋子卻都隱了靜了,再無聲響。
燈都暗著,幽藍微光垂落,如大海之心的水面。
走出去便是一方長亭,從鴻牙山莊的金頂被拆掉換成木色屋檐,白色紗縵垂簾,在無人之時,多了幾分靜謐的古雅,這里已經不是從前的鴻牙山莊,但它的主人卻依舊是從前那一位。
女孩輕輕啜了口茶,手指按在喉嚨處似乎是在感覺著什么,清了清嗓子,起身走到了門外。
“還是沒有好。”她自言自語,略微沙啞的聲音,白色紗縵連著她的裙角都被風吹起。
晶瑩月光驀然灑落四處,紛紛揚揚落盡,她提著裙擺一路走向長亭,流觴曲水,仰頭便是清月如鉤。
她正站著,身后便傳來腳步聲。
“你就這么站在外面,受了風嗓子更好不了了。”進來的人直言不諱:“去東瀾海拿海藍獸角粉的人明天就回來了。”
“容靖王子。”她頷首,從嗓子里生硬地滑出幾個字。
“別說話了。”他說。
“花映小姐,該喝藥了。”一個小女仆從門背后走進來,她身后的另一個女仆的端著盤子里,是一碗淺色藥湯。
她搖搖頭,示意女仆先下去。?“怎么不喝。”容靖望向花映。
女仆遲疑,沒有退下。
“這個藥治不了。”花映用唇語對容靖說著,容靖沒有聽得清楚,側耳靠近花映,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了清楚。
“你下去吧。”容靖對女仆揮了揮手。
“別再讓我擔心了。”他說:“你有如此歌聲,更該要珍惜,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那雙深綠松石般的眸子在月光里,漸漸浸出朦朧情意,花映搖搖頭,對著容靖,那溫柔笑意仍舊是淺淺的,她努力開口:“多謝王子。”
“還疼么?”他問,那聲音幾乎是溫柔的:“這么久也不見好。”
“疼,但是,好些了。”花映在容靖耳邊,慢慢一個一個吐出字來。
遠山淡影,靜水映夜,薄云繾綣。
“我當初讓你從東瀾海到這兒來或許是個錯誤。”容靖側目,看著花映略蒼白的臉龐:“我既無法擁有你的心,你還失去了聲音,花映,你不喜歡這樣是不是?你肯定不喜歡。”
花映搖搖頭。
“王子,你知道的不是這樣。”容靖心中忽然響起一個清澈的聲音,與花映失聲之前的嗓音無異,可對面的人卻言笑晏晏,朱唇微啟,并沒有在說話。
“你有心語?”容靖露出微微訝異的神色,除過靈獸,很少有靈士能夠運用心語,而他剛剛聽到的,正是花映的心語。
“唱歌久了,這聲音早已凝成靈力。”花映輕輕咳嗽了兩聲:“歌聲本就是沖著人心而去,所以即便是沒有音樂你也聽得到。只是我如今要消耗許多靈力,才能讓王子聽到我的心語。”
“你不能說話,我來說。”容靖道:“從今日開始,你不必再去唱歌了,就在這兒,我會派專人來照顧你,之后也不必再上登臺,你早晚是要跟著我的,不如就現在。”
“王子,你說過的你不會逼我!”花映拂了袖子:“所以我才答應留下在鴻牙山莊,你遣散了原先靛月樓中跟了我十年的人。我不過是想要唱歌,可進了這鴻牙山莊彷如籠中雀一般,你覺得這樣有意思么!把我困在這里?”
“那是從前,你不比往昔風頭無兩,又能多唱幾年?我是為你好!”容靖依舊霸道得像個孩子:“你想想如今你一個人走出這鴻牙山莊,還能回到東瀾海么,東瀾海已經成了無明軍的練兵場,父王也即將成為天神,誰還會有賞月聽曲的心情?而今你要自保,跟著我再好不過!別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