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多遜為相多年,大權在握,精于權謀,柴禹錫等臣子雖然忠心,卻不是盧多遜的對手。
要對付盧多遜,只有找他的老對頭——前宰相趙普。
這,便是今日趙普進宮的原因。
見趙普一進來,顫巍巍地便要跪倒行禮,太宗忙上前親手扶他起來:“我與阿兄本是年少之交,許久未見了,今日不過敘舊,休要行此大禮。”數年未見,趙普也老多了。這份蒼老,讓皇帝心中起了一些惻隱之心,少了一些戒防之意。
趙普聽得皇帝以舊時稱呼,心中微動,但卻仍然板板正正地行禮畢,方才依禮就座,拱手恭敬道:“君臣分際,最是重要,趙普不敢失禮吾皇。”
太宗笑著擺手,便有小內侍奉上茶來,太宗捧了茶盞,一邊輕拂著上面的茶沫,一邊閑閑地問著趙普家常瑣事,素日里起居如何,飲食喜好,看了什么書。又問夫人如何,兒女如何,子孫如何。
趙普肅容一一答了,又說自己老了,牙齒也有些松動,太硬的東西吃不了。只在家里走路,平時交游不多,看的書還是《論語》,近日在整理五代時的文章,恐怕將來年久失散。又說長子派了外任,次子在身邊,兩個女兒是繼室所生,如今還幼小,也不知道能否照看著她們長大嫁人。
太宗便也同他說了些自己的家常煩惱,以前上戰場時的舊傷偶有發作,雖然不嚴重,但是卻很折磨人。長子元佐這幾年脾氣不好,次子元佑跟他說話半隱半藏的不跟父親交心,老三老四功課不好,女兒也任性,只有小兒子還能夠讓他開懷一些。
兩人說著說著,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時光,一時間和樂融融。及至太宗又漸次說到這幾年弟弟廷美時,氣氛便有些微妙的變化。太宗嘆息秦王如今做事很任性,每次都是讓他這個做哥哥的掩蓋下來,說他也不聽,又問趙普可知外頭對秦王的議論。
趙普聽了這話,頓時推了個干凈:“臣一直閉門家中,倒不知道外界之情。”
太宗知他推脫,故意逼他:“我們家的事,你是最知道的了。朕這個弟弟,從小性子就不好,從小到大,也不知道惹出多少事來,都是先皇和朕給他擋著的。實指望他年紀大了,會懂事些,朕這幾年國事辛勞,也少理會他的。誰知道竟變本加厲,位高不知自重,在一幫小人的慫恿下,做出種種可笑的事態來。”
趙普聽了這話,知道正戲已經開始,便放下茶盞,肅容道:“秦王心性,確有些如官家所言。若真只是些小人奉承倒也罷了,只恐有人別有用心,利用秦王來達到自身不可告人的目地。”
太宗看著他,眼神中有著試探:“有人別有用心?倒不知趙卿家此意何指?”
趙普看著太宗,大膽道:“臣指的就是當朝宰相盧多遜。”
太宗臉一沉:“你何出此言?”
趙普跪了下來,叩首自陳:“當年昭憲太后遺命,防著后周故事,因此上有兄終弟及的話。臣忝為舊臣,與聞昭憲太后遺命,備承恩遇,不幸戇直招尤,反為權幸所沮,耿耿愚忠,無從告語。”
太宗冷笑:“耿耿愚忠?”這耿耿愚忠,總不會是對著他吧。想當年他與趙普共推兄長上位,誰知道后來趙普獨攬大權,對他處處設套打壓,幾次險象環生,這種怨恨的心情,他這輩子都要耿耿于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