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旻也與他差不多大,正是少年心性,聞言吐舌笑道:“王爺不知道嗎,咱們府中飛過一只蒼蠅來,也瞞不過劉媽媽的眼,更何況兩個大活人。王爺賞的好差使,叫我給媽媽罵了一頓。我已經說了是王爺吩咐的,還被她罵我好的不會,專挑著王爺走外處學壞!”
元休頓足道:“你怎么可以說是我吩咐的,我剛剛還跟她說,是你兩個遠道來的親戚謀事,我答應下的。這可好,兩邊對不上號了!”
張旻忙道:“那、那應該還得圓得過來吧?既是王爺允了小臣的,那就是小臣照王爺吩咐才把人帶進來的,并不是私自帶進來的。王爺放心,劉媽媽既然沒說趕人,那就是沒事了。”
元休笑道:“沒事倒是沒事,只是跟她撒謊怪不好意思的。方才已經跟她說了,叫她把人安排到我書房里去。走,我們現在看看她去!”
張旻隨著他向內院走去,好奇地問道:“王爺別怪小臣多嘴,這表兄妹是個什么來歷呢,特特地叫我去接人?”
元休笑道;“你不是見著她了嗎,那做妹妹的一張嘴,可別提多可愛了。”
張旻擦了擦汗,苦笑道:“是,小人給她審賊似的審了,說是昨兒兩個人怎么不來,今兒又換了人?不過見著劉媼時,倒還乖巧可愛,真是玲瓏。”
元休站住了,看了看張旻,笑道:“那大約是看著你長得呆呆的好捉弄吧!”
張旻哭笑不得,只得跟著元休快步走進后院。
兩人正走到繡娘的小院外,忽然聽到里頭嚶嚶的哭聲,兩人忙放緩了腳步,卻見劉娥獨自在長廊上低低地哭。
元休見她哭得如梨花帶雨,心中憐惜,忙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哭什么呢?誰給你委屈受了?”
劉娥淚眼朦朧地抬起頭,抽泣道:“沒有人給我委屈受,只是我、我太沒用了……”她在孫大娘果子鋪里學廚藝,在桑家瓦子學歌舞說書,都是一學就會,心里不免有些自負。心想自己在家也跟著劉婆婆繡過花兒,縱然技藝差點,想來多練練就行了。
誰知道跟著湘娘學了半天,瞧著對方的手藝靈巧得不行,只幾下就花鳥魚蟲躍然針下,自己在碎布片上練習半天,除了浪費繡線以外,一無是處。
她只道自己聰明,卻不知道調味和歌曲這些技巧或可憑著天分和靈巧,能夠一時應急,但刺繡這水磨功夫,卻非得是時間堆積起來才可。眼見著這明顯不合格,只怕要留不下來,心里越想越慌,刺了滿手的針眼,又痛又急,躲一邊哭了起來。聽著有人問他,也不管是誰,就隨意回答了。
偏元休抄了門走近路正遇上,見狀忙道:“誰又是生來就會的,別急,沒人欺負你吧?”說著拉起她的手,忽聽得劉娥哎喲一聲,元休嚇了一跳,慌忙問道:“怎么了?”
劉娥這才認出他來,道:“怎么是你?”
元休顧不得說明身份,忙去拉了她手看,見她手指上竟都是針孔,驚道:“你的手怎么了?”
劉娥低下頭去,又是委屈又是沮喪,聲音也輕了下來:“我想到王府做事,能掙很多錢。可是我就只以前在家鄉學過刺繡,這幾年逃荒,哪有機會繡花。臨時抱佛腳,只得昨夜一夜不睡練習著,沒想到,王府做繡娘,還有這么多規矩,我、我的努力都沒有用……”
元休見她說著說著,眼淚就要下來了,忙道:“放心好了,你要學刺繡,我讓人慢慢教你,誰又不是天生就什么都懂的。你真是個傻丫頭,有什么要緊的?會不會刺繡有什么關系,我留你在王府,誰敢多說一句。還把自己的手扎傷了,疼不疼?”他不舍地輕揉著劉娥指尖的針孔。
“噓——”劉娥疼得吸氣,奪了手嗔道:“你好笨,針孔哪有用揉的,得慢慢地吹,才會好些。”
元休被她搶白了,也不著急,只好性子地輕輕地吹著劉娥指尖的傷處,小心翼翼地問:“好些了嗎?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