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正在練琴,一曲畢,轉頭竟看到劉媼坐在她身邊,也不知道坐了多少時間,嚇得險些把琴弦都割到手里。
自那日王妃來大鬧一場之后,她再也沒見過劉媼,此時見她忽然到來,豈有不驚之理。
不想劉媼這次態度卻是極好,一派和顏悅色,反而贊道:“你才學了沒多少時間,就能彈成這樣,果然聰明得緊。”
劉娥只覺得后頸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每個字都說得極是小心:“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王爺所教,是我愚笨。”
劉媼搖頭:“你并不愚笨,反而是我小看了你。小娥,你是極聰明的人,你可知道我今日來找你是為了什么事?”
劉娥有些苦笑,又有些冷笑:“大約可以猜到。其實嬤嬤來得比我預料得要晚許多了。”
劉媼肅然道:“王爺成婚前我就勸過你,如今我再勸你。劉娥,你的心氣再高,抵不過你的命啊。”
劉娥忽然只覺得內心一股冤忿,竟是再也忍耐不住,反問道:“我知道,我認我的命,我就是個丫環,我還有什么命不肯認?可王妃呢,她隨手就要別人的命,如今連句交代都沒有。侵害別人的人,高高站在那里,反要被害的人,跪下來認命。我們就這么賤嗎?”
劉媼聽了這話,頓時變臉:“你也太大膽了!難不成,你要王妃向你認錯不成?如今王妃不追究你,已經是夠大人大量了。”
劉娥冷笑一聲,反譏:“王妃是不追究我,還是追究不了我?她是向您承諾過永不追究,還是您自欺欺人地以為?”
劉媼一呆,劉娥這話,可正說中她心底了。她這次來,就是勸劉娥低頭,甚至她自己信心滿滿地同她說,可以不再追究。可這不再追究,還當真是她自己的以為,而并沒有來自王妃的承諾。她感覺到自己的虛弱與對方的挑釁,不由得惱羞成怒起來:“你……你還想怎么樣?做下人的,你能要主子給你什么承諾?你給我記著,貴人永遠是貴人,賤婢永遠是賤婢!”
劉娥見她如此,也不客氣,道:“都是大宋子民,天子之下,哪來的天然貴,天然賤?嬤嬤以為現在還是人命如草芥的時候嗎?庶民丟了一只豬,也能敲登聞鼓,王侯將相犯了錯,也要被處罪。”
劉媼驚怒交加,舉起手就要打,劉娥直視著她。
劉媼最終還是沒打下去,只顫抖著指向劉娥:“你,你簡直大逆不道!你自己要作死,誰也救不了你。”說完,轉身就走。
劉娥看著她的背影,兩行淚流下。她知道對方是為什么而來。七夕要到了,劉媼是來勸她讓王爺回去,與王妃和好,讓王妃在七夕夜有面子。
是,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她這心,卻壓不下那種屈辱之感。
她氣走了劉媼,可最終,還是勸元休回去了。怎么就這么扭曲難過呢。
甚至她在勸說元休的時候,心里卻是抱著一絲希望,元休會不去,但是,他還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