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到后來,卻是張旻主動解決了,他剛剛在北山子街附近買了一間宅子,便說將劉娥以他妹子的名義安置此處,倒可解決。
于是過了幾日,看著劉娥漸可挪動,錢惟玉坐著吳越王府的馬車出城進香,半道了拐了彎來接了劉娥一起入城,送到北山子街。城門口的守衛也只道是吳越王府的郡主進出一趟。
張旻新買的宅子,是一處極幽靜的三進院子,院中引一道汴河的水流入,形成一個小池塘,種幾枝荷花,繞著假山。院中遍種紫藤薜荔,幽香宜人。
張旻與妻子何氏住了前院,劉娥住了后宅,錢惟演送來兩名侍女服侍,張太醫日日來診脈,元休更是恨不得將世上最好的補品來給她服用。如此調養將息,只希望劉娥的身子能一天天地好轉起來。
只是劉娥的心情,卻沒有好起來。
是的,就算是韓王再愛她,她也是個被圣諭逐出王府的女人,而王府之中,還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王妃潘氏在。元休雖然愛她,可她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為了失去孩子而傷心痛苦的時候,元休抱著她一再安慰,他說他們將來會有更多的孩子。可是就算有了孩子又怎么樣呢?這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孩子,她隨時可能在懷著他的時候再次被發現被殘害,就算安全地生下來以后呢,這孩子依舊是沒名沒份,甚至是沒有生命安全保障的孩子。
元休現在是愛著她的,可他是個王爺,將來有的是女人,她們會比自己更年輕,比自己更美貌,比自己有才情,比自己出身更高,更名正言順,她這個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沒有的女人,會很快被他遺忘,甚至是遺棄的吧。就像她在瓦肆里聽過的那些紅歌伎們,過了最好的年華以后,多半下場凄苦不堪。
那自己還有什么可努力、可掙扎、可奮斗、可堅持的呢?倒不如就這樣,在元休還愛著她的時候,讓她就這么去了,也免得一無所有,被人厭棄。
窗前的花開得正美,但劉娥的心情,卻在一天天地壞下去。
元休看著她這樣憔悴,只覺得自己的內心,也在一天天地受著折磨。為了她的安全,他只能悄悄地來看她,甚至為了怕被發現,而不敢多做停留。而這樣的情形,更加重了兩人內心的痛苦。
劉娥在一天天地憔悴下去,而元休也在一天天地瘦下去,瘦到連李皇后也看到眼里去了,這日就宣了他進宮親自來問:“三郎,你近日怎地這般瘦了?”
元休哪里肯答實話,只道:“不過是春日里衣服減了,圣人才看著瘦了。”
李皇后自然是知道原因的,看向趙恒長嘆一聲:“那日的事,我原也是沒有想到的。官家原本也是答應了我的……”她說到這里,又頓住了,總不能說,官家明明答應看一下人就給名份的,為何忽然改了主張。
不過是個小婢女而已,難道就長得青面獠牙,只一見就教官家推翻原來的決定要至她于死地?李皇后那幾日是思前想后都沒明白這其中的變故何來。唯一的可能就是潘妃既然有可能說動乳母來告狀,也有可能找其他人影響了官家做決策。或者是官家念著潘美正在陣前掌一方兵權,為了避免影響潘美的心神,而將那小婢女給犧牲掉了。想到這里,對潘氏也不免心中厭惡,但她身為皇后,卻不能說出口來,反而要替她遮掩一二。當下也是無奈,只得對元休溫言勸道:“總是這孩子的命不好,或許撞著了什么,惹了官家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