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到這里,見元休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臉上色變,當下止住,想了想,問他:“聽說你那天回去,和王妃發生爭執了?”
元休強行壓抑下怒氣,勉強地道:“并沒有什么,只不過是普通的口角罷了,謝母后關心。”
李皇后輕嘆:“那就好,你們年紀輕,又是新夫妻,磕磕碰碰自然是難免的,不要傷了和氣才好。潘氏畢竟是你父皇賜婚的王妃,縱是夫妻小口角,也不要鬧大了,讓你的兄弟們看笑話。如今不比以前了,你要懂事些,也免得……你父皇擔心,你……懂嗎?”
元休抬頭,看著李皇后滿眼憂色,她雖然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但她入宮這些年來,一直將自己視為已出,多番照顧,便是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了。她這番話,關愛之意畢露,她是要提點自己,如今不比以前了,如今的儲君已不是以前的同胞兄弟大哥元佐,如今是異母兄弟二哥元佑,而二哥,他和大哥是不一樣的。自己不能讓父皇擔心,更不能讓已經囚在南宮的大哥擔心。
元休沉默片刻,李皇后試探地問他:“你……懂嗎?”他想,他是懂的,當下,只能默然拱手:“兒臣知道了,累母后勞心,實是兒臣不孝。”
李皇后嘆息一聲,緩緩點頭,不能怪她只偏心大郎三郎,實是大郎真誠,三郎純良,讓人愿意心生親近。而那個二郎……唉,他自有他的生母,李皇后自己是指望不上的。當下也勸道:“三郎,我知道你向來是個懂事的孩子,很多事情,終是過去了。”想了想,見他也是可憐,道:“我看你這段時間有些形容憔悴,想是身邊沒有人好好照顧你。”說罷指指身后站著的兩個侍女,道:“這兩個丫頭,你就帶回去,算是我所賜,就算是潘氏,也不會有什么意見的。”
元休怔了一下,看向李皇后身后的兩個侍女,卻是之前不曾見過的。宮女升遷可不是一步登天的事情,尤其是皇后身邊的貼身宮女,原來那幾個都是從站廊下打簾子遞東西,看了好好幾年才站到她身后的,可今日皇后身后卻站著兩個明顯年紀更輕,且從未見過的侍女,連美貌都比原來那幾個勝上幾分。聽李皇后這一說,想來不是漸次提撥上來服侍的,而是今日專為了賞賜她而臨時站上來的。
當下元休就變了臉色:“母后這是什么意思?”
李皇后勸她:“我知道,上次那事,原是你受了委屈,我看那潘氏也是要學會如何為人婦的道理……”
元休頓時明白,李皇后是覺得劉娥的被逐,是他受了損失,是他受了委屈,所以要賠給他兩個宮女。這就像弄壞了他一個玩具,于是賠給他兩個更貴的一樣。
可哪怕是玩具,只要寄托了人的感情在,也不是賠更貴更多,就能抵消曾經被損失時內心所受過的傷害。而且劉娥是人,不是東西,她受到的傷害,她失去的孩子,又哪是賜元休幾個宮女所能夠抵消的。
你們真正對不起的,不是我,而是小娥啊!
元休只覺得無比憤怒,驀然站了起來,見了李皇后與一眾宮女驚詫的神情,強捺下心頭激怒,竟是什么話也不能講,只恭敬行禮道:“母后的好意,兒臣心領了,只是兒臣并非為此,而是,而是……”他苦笑一聲,道:“是兒臣失禮,請母后恕罪。”
李皇后回過神來,嘆了一聲:“唉,你這孩子……罷罷罷,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