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現在倒也沒有太多時間去考慮這些事情,其實男女之情,也唯有少年之間,最為情熱。除非是少年之時不得所愛,才會一生都想去尋找補償。對于元侃來說,隨著楚王的被囚,許王的猜忌,劉娥的被放逐,以及皇帝對他提升了的要求,讓他此時的心中,更多的是關注政務上面。
他以政務忙碌為由,大部分時間都在前院,也不盡完全是托詞。而這段時間,他與屬官們忙完冬天災民的救濟安置,又要忙著春耕時節勸災民返鄉復耕。而這個時候卻是另一種困難,災民們冬天逃難,是出于生存本能。而好不容易十不存五,歷盡艱辛逃到汴京以后,得了救濟,又有一些大戶借機買奴雇工,一些人就不想再回去那朝不保夕的原籍了,還有一些人縱然滿心想回去,但當時掙命逃出來,卻沒了回去的口糧與勇氣,這一路變化太多,許多人甚至就做慣了流民,就做起流寇來。種種情況不一,當真參與其中,卻是極難的。
元侃倒有一樁好處,心細心軟,因此事事都要做到盡詳盡責。這要以后事情多了,是個弊端。但如今剛剛任務,能夠如此靜心做事不虛浮,倒教皇帝聽了稟報之后心中暗許。
他既沉下心來做事,就知道了許多的其他事情。就如這次皇宮擴建,百姓就怨言頗多。這汴京城并不是作為新都規劃營造,原就是先有城居,才有皇宮。哪怕原來的節度使府附近不與民居接壤,但自后梁時擴建了一回,到太祖時又略擴了一回,那原來的民居就與皇宮城墻挨在一起,不能再擴了。
這次皇帝要擴建,將作監去看了一圈就回來報說,若要再擴,就要動遷許多民房。但那些老住戶都在這一帶已經住了幾輩子了,什么樣的皇帝沒見過,什么樣的事情沒經過,皇城根底下的百姓,都膽大皮厚得很。且這里也做成了市集,叫賣之聲,連宮里都能聽見。如今要將他們遷走,城內也無處可以安置,提了幾處地方,都教這些百姓給拒絕了。汴京城哪里還有地方可以安置這么多的人,那幾處地方,不是挨著外城墻根,就是西市窮困之地。這些人挨著皇宮附近的店鋪門面,每年收租就能夠供與代代子孫享用。且附近生活便利,便是小戶人家,那水米柴油俱都是能按時送上門來售賣的,每日里自己不開火就有熱水洗臉的鋪子,幾文錢就能夠買燒餅面食吃的,要找工作也是極方便的。家中小兒長到幾歲,就能夠送去附近店鋪學手藝掙錢。
若遷去荒蕪之地,要什么沒什么,難道還能自己再去開荒劈柴挑水不成。縱得了補償,又能有多少,也買不回這地段的諸般便利,花個幾年也便沒了,但這地段卻是代代便宜能活人的。
不要說皇帝,便是眾大臣,原也以為擴建皇宮,不過是叫三司算出營建之費,不想那些小吏們出去算了一圈,那動遷之費就已經超過了原來三司推算出的擴建所有費用。
眾臣都嚇了一跳,當下朝堂中商議時,就有人怒罵小民無賴,竟連朝庭也敢敲詐起來。
元侃卻是知道其中情由的,只是若要為百姓說話,這許多錢銀,三司也拿不出來。前年軍事失利,國庫已經空缺了一大塊了,又哪里來填這新出的名目。若要叫皇帝不擴建,這話也說不出口。歷代皇宮,也沒有這么簡陋的。
元侃為此愁了甚久,與屬官們也商議不出辦法來,這日與郭妃吃飯時,就說起此事。郭后先是沉默,后被元侃隨口問起,便正色道:“此非后宅婦人能議。”
元侃卻覺得她品性難得,但也沒了談興,當夜又回了前院去,兩人依舊冷淡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