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侃皺眉道:“這也是蹊蹺之處。太醫院三品王太醫驗過之后,報上宮中的是二哥積勞成疾,心血損耗盡了,心經受傷,忽然血氣上涌,吐血而亡。二哥初過世時,父皇憂傷過度,幾近成疾,聽隨侍的人說,有幾日父皇夢中驚悸而醒,直叫著皇兒皇兒的。后來不知道聽了誰的話,又派了王繼恩去查二哥的死因。這一查就出了事,就是前幾天,王太醫好好兒的,就忽然自己上吊死了。才過了幾天,就發生今天的這件事兒!”
劉娥偷眼看了看元侃,欲言又止道:“三郎,我,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元侃輕聲道:“小娥,你我之間還有什么事是要隱瞞的嗎?盡管說來!”
劉娥輕輕地咬著下唇,道:“論理,他是你二哥。我聽到的只是些下面人的傳言,說得——有些犯忌諱!”
元侃嘆道:“最難堪的場面,我今天在二哥靈前都見著了。唉,你說吧,我如今心中是一團亂麻,六神無主,不知道如何自處才好。說不定你那些犯忌諱的話,能聽出些什么來。”
劉娥低下頭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道:“坊間傳說,楚王當年忽然瘋了,是許王弄的鬼……”
元侃怔了一怔,抬手止道:“你且等等,是了,那一日重陽節宴罷歸來……”他的臉上忽然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那一日,我們原是跟著二哥走的。為什么好幾條路,二哥卻一定要走到大哥的府后那條路上去?那只海東青——”他忽然渾身顫抖:“那只海東青,就是從二哥的手里飛出去的。早不飛晚不飛,就在大哥的院外就松了套子飛出去了——”他發出一聲嘶喊:“二哥,若真是你,你好狠毒的心——”
劉娥大驚,抱住了元侃:“三郎、三郎你怎么了,我該死,我不該說的——”
元侃深吸一口氣,搖頭道:“沒事,沒關系——”他看著劉娥,臉上現出一絲苦笑,聲音也仿佛變得嘶啞了,他竭力慢慢地道:“沒關系,小娥,你再說下去。你那些犯忌諱的話,很好、很好!我想聽。是啊,二哥已經死了,可是事情并沒有過去。君心難測!可正是因為君心難測,我才要去測。否則就會像三皇叔、大哥那樣,平白地受人暗算;就會像二哥那樣,辛苦一輩子想討好父皇,結果死了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失了君心。”
劉娥憂心地看著元侃:“三郎!”
元侃握住劉娥的手:“以前大哥在的時候,我真是天真不知世事。如今回頭看,其實早就是步步深淵,我卻懵懂無知,不知道在生死邊緣走了幾個來回。三皇叔出事、大哥出事、甚至你幾次險些沒命……我若是早點明白,哪怕幫不了三皇叔,至少可以幫得了大哥,保得住你和我的孩子……”說到這里,不禁哽咽。
劉娥也不禁流淚:“三郎,你不要自責,這不怪你。我們還有將來,你還可以救出楚王,你還可以保護我、保護我們將來的孩子!”
元侃就道:“其實我也在查這件事,張良娣出事的那間西佛寺,有好幾派人馬。甚至連四弟、五弟都在蠢蠢欲動。唉,我一直覺得他們還小,可是以前在大哥眼中,二哥何曾不是還小呢。”可就是這個二哥,暗算了三皇叔,暗算了大哥。
劉娥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道:“這些話,我不知道是告訴你好,還是不告訴你好!許王任開封府之后,流放了一些楚王府原來的府僚,再加上那件事,有人說,是楚王一黨的人不饒他;還有人說,奪儲的事,許王做得出,那襄王、越王、益王他們也會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