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娥揮退左右,坐到了趙恒的身邊,輕輕握起他的手,柔聲道:“三郎,咱們以前說好了,什么事也都不會自己藏在心里。你若是不開心,只管對著我發脾氣來出氣,只是別悶在心里教我擔心,好嗎?”
趙恒怔怔看著她,忽然長嘆一聲,沉默片刻,便把方才的事慢慢地說了出來,說到后來已經是嘴唇煞白,怔怔地道:“大皇兄,他為何要如此待我!”
劉娥輕嘆一聲,她與趙恒在一起十五年了,趙恒與趙元佐的兄弟之情,以及趙元佐當年之事,她自然是深知的。更有趙恒登基之前,有王繼恩企圖擁立楚王繼位之事,這其中的恩恩怨怨,當真是一言難盡。眼見趙恒今日有般大異常態的情景,也不禁心疼。她輕嘆道:“三郎,還記得那一晚嗎,那是在攬月閣,你也是這樣的神情,那是剛剛得到楚王發病的消息時……”
趙恒輕嘆一聲,撫著劉娥的長發道:“怎么會不記得呢!唉,我原是個最省事的人,只愿做個太平親王,逍遙一世足矣。明知道做皇帝最是煩惱不過的事,我爭這帝位,只為著兩個人。第一為著能夠救大皇兄出來,第二是為著能夠與你名正言順地長相廝守,白頭偕老。可是為什么,大皇兄竟然會變得如此模樣,卻是叫人心寒心痛。”
劉娥抬起頭,望著趙恒輕聲道:“三郎,昔年他是兄長,你是幼弟,凡事他包容著你愛護著你,你在他跟前使性子,不必有半分的忍耐。可是如今楚王在南宮囚禁了十幾年,任何人處在這種位置,只怕都不可能還像以前一樣的好性子。他又帶著病,又是這樣的性子,昔年連先帝都包容了他,三郎,你何事不能包容你的兄長呢!”
趙恒怔怔地看著她:“包容?”
劉娥肯定地點了點頭,道:“你是天子,包容天下,怎么不能包容了你親哥哥的一時言語沖撞呢!”
趙恒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神色頓時輕松了許多,點頭道:“也是!”
劉娥捉過趙恒的右手,方才趙恒的拳頭捏得基緊,竟可見掌心深深的幾道指痕,劉娥將這手掌握在自己的手心中,輕輕揉捏撫平,這邊含笑道:“方才楚王那一番話,雖然聽著無禮,細想來,卻也并非完全無理。”
趙恒眉頭一挑:“這又是什么話?”
劉娥柔聲道:“楚王如今是什么身份,他是個被廢的庶人,又被囚禁在南宮。三郎卻是以當今天子的身份進去,您這是見兄長還是探監,不明不白的。他不以君臣之禮相見,卻是以什么禮相見?再說王繼恩做亂,卻又是拿他當幌子的,他身處嫌隙之地,待罪之身,三郎尚還沒給個說法,你叫他如何當沒事人一般地與你共敘兄弟情?南宮是囚人之所,自然非吉祥之地,身為天子,不宜多涉,否則既傷身子,又招物議,這原是楚王關愛三郎之意,三郎如何聽不出來呢!”
一番話說得趙恒最后一絲不悅也去了,他低頭細細想了一回,道:“這么說起來,倒是我的不是了?”
劉娥勸他:“凡事統共是有一個不是的,我待要認下是我的不是,我卻是至今未曾見過楚王,怕是三郎也不肯信。三郎要愛惜哥哥,自己擔下這個不是來,我卻還有什么可說的!”
饒是趙恒方才一肚子的悶氣,此時也掌不住笑了出來:“不得了,我竟不敢與你說話了,繞了一圈,統統是我的不是了。那依你說,如何才是呢?”
劉娥笑了笑才要說話,趙恒想了一想不甘心又喝道:“倘若你出的主意也不中用,那可是所有的不是,都叫你擔了!”
劉娥撲噗一笑,卻是拿起方才趙恒用過的茶盞,自己先喝了一口茶,這才慢慢地道:“三郎可還是疑著楚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