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娥苦勸楊媛,卻是不聽,旁邊的陳大車就道:“不如我替楊妹妹去吧。”
楊媛頓了一下,伏在枕上向陳大車道:“多謝姐姐。”她也是瞧出劉娥不信神道,因此雖然劉娥說是要替她去,她唯恐不夠虔誠,因此執意要去。如今見陳大車說了,這才同意。
陳大車去的時候,前面正是皇后,她也是知道皇后來祈福,因此本已經準備避開,不想皇后出來的慢了,正迎頭撞上。
郭熙此時心情也不好,她去為兒子祈福,原也是為自己安心。不想那個道士王得一,開始只說什么小皇子自有福佑,這話也罷了。她只問如何才能好得快些,那道士就道:“道門有經懺之說,只要至親之人,誠心懺過,寫于黃卷,焚于天地之間,則神靈自佑。”
她聽了這話,很是刺心,就問:“什么叫至親之人誠收懺過,若是無過,如何懺法?”
那道士卻道:“一念風起,一念水息。于人不見,于心有動,于天地則無不知。”
郭熙聽了這話,正中心底陰私事,連惱怒都忘記了,再見這祭壇各種神怪,心里害怕,再也站不住了,轉身就出來。
她正走著,迎頭正撞見陳大車過來。
郭熙一腔惱怒正無處去,見她撞上來,就拿她撒氣,見她避在一邊,反問她:“陳娘子還在抄經吧?”
陳大車這段日子在西閣抄經,人人知道她受了皇帝厭棄,又得罪了皇后,德妃也冷落了她,雖不敢有什么大作為,小處卻時有添堵,一會兒炭火不足,一會兒墨硯差了,一會兒紙也沒了,一會兒飯食冷了。但是陳大車經了這番磋磨,反而更沉下心來,不見忤色,此時見了皇后發難,只應了一聲:“是。”
郭熙只道她會沉不住氣,見狀反而更惱了,冷笑道:“抄了幾個月的經書,想來也有些心得了。經文中的道理,可曾領會?”
陳大車淡淡道:“是。臣妾抄了幾個月的經書,有些段落都記得很清,圣人要聽,我可以背給你聽。”
郭熙眉毛一挑:“好啊,我倒想聽聽。”
陳大車就道:“太上曰:‘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人所犯輕重,以奪人算。算減則貧耗,多逢憂患。人皆惡之,刑禍隨之,吉慶避之,惡星災之……”
她這話未說完,郭熙聽出意思來,大怒:“你大膽,你這是在詛咒于我嗎?”
陳大車直視郭熙:“圣人為二皇子祈福,一片慈母之心。可圣人心里有沒有想到過玉宸殿的五皇子?稚子何辜,他應該平安降生,而不是為人所算,掙扎于生死線上。今日二皇子之病痛,何嘗不是冥冥中受了他人牽連。”
郭熙暴怒,一掌打在陳大車臉上,將她打倒在地,臉上浮起五道指印:“你敢詛咒我兒?我要你的命——”
陳大車見她雙目赤紅,如癲似狂,竟無半點素日的智珠在握,本有滿腔怨忿之心,此時也平靜了下來,只嘆了一聲,道:“皇后為天下母,自己有這般憐子之心,如何不能想想楊媛、戴貴人和她們的孩子?”
說著,深深一禮,也不理會,徑直離開。
郭熙額頭青筋暴起,抓住旁邊涂嬤嬤的手,厲聲問她:“她這是什么意思,她為何提戴氏,她又知道些什么了?”
涂嬤嬤也不禁驚恐萬狀,眼中頓時有了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