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茵端上藥來,太后接過藥來遞與趙禎道:“皇兒,你小時候宸妃撫育過你,你服侍她喝這一碗藥,也算稍盡還報!”
趙禎莫明其妙,但他素來聽從太后慣了,也就依言接過,端到李宸妃面前,李宸妃渾身一顫,慌忙向太后道:“太后,臣妾受不起,還是免了吧……”
太后上前一步,含笑道:“應該的,你喝了這碗藥,我也心安,皇帝也心安!”
李宸妃看了一眼趙禎,眼中似又有淚要流下,終于不再拒絕,任由趙禎端著藥碗,服侍著他緩緩喝下。
喝完了藥,趙禎放下藥碗,退后一步,李宸妃知道他要走了,依依不舍地看著他,趙禎看著她微微一笑,李宸妃凝視著趙禎,心中有萬千的話說不出口,過了良久,才道:“官家已經長大了,長得如此英偉不凡,那都是太后和太妃二位母親辛勤撫育的結果,臣妾實在沒有什么功勞。臣妾別無所求,唯望官家好好地孝敬二位娘娘!”
趙禎不假思索地道:“朕自然知道!”話一出口,方覺得對方說這樣的話,十分古怪。他只覺得今天這個房間的氣氛有著說不出的奇特,令他的心沉旬旬地,眼前的李宸妃給他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又似熟悉又似陌生。太后的神情很奇怪,太妃的神情也很奇怪,這一切令得他不安,他無從去想這種不安從何而來,只得抬頭向楊媛求援地看了一眼。
楊媛會意,走上前一步笑道:“姐姐,夜已深了,還是讓宸妃妹妹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咱們明日再來看望她!”
太后緩緩點頭,又看了李宸妃一眼,李宸妃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趙禎。她輕嘆一聲:“沖兒,你陪著你母親!”
衛國長公主連忙上前,恭送太后太妃皇帝離開了上陽東宮。
三日后的一個深夜,李宸妃在睡夢中悄然去世,終年四十五歲。
夜深人靜,錢惟演忽然在夢中一聲驚呼:“蓮蕊——”猛地坐起,身邊睡著的錢夫人嚇了一跳,連忙也坐起,點亮了蠟燭問道:“老爺,你怎么樣了?”
燭光里,但見錢惟演的臉色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醒悟過來,眼中光芒一閃而過,緩緩地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故人……”他欲言又止,說不清是真是幻,剛才睡夢中,仿佛見到李宸妃走進來,含笑對他道:“公子,我去了,你且自珍惜眼前人。”
錢惟演轉過頭去,看到妻子關切的眼睛,看到她的鬢邊已經有了白發,輕輕地一嘆:“玉笙,我沒事,倒把你吵醒了!”
錢夫人松了一口氣,柔聲道:“老爺,你沒事就好,可把我嚇壞了。”
錢惟演看著妻子,心中忽然一動,不知不覺,她嫁過來已經三十多年。記得當年初嫁時,愛說愛笑,后來便漸漸地沉靜下來,象一池春水,平靜無波。她為他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從一心一意地等待他的回顧,到將所有的心思放到兒女的身上。只可惜,當兒女漸漸地長大,她卻注定又要為著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傷心。
錢惟演輕嘆一聲:“玉笙,我把宛兒嫁到丁家去,我讓孩子們都與皇族結親,其實我知道,他們都不愿意。每一次的政治聯姻,都讓你傷心,你是否怪過我?”
錢夫人轉過頭去,悄悄拭了淚,轉頭笑道:“老爺,我怎么會怪你呢?老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生在吳越王府為后裔,必要享受了榮華富貴,卻也必要承受這無可奈何,這原是他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