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田一橋在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興奮!
頭發稀疏的石田一橋現年32,在新宿八丁目經營一家茶屋,年收入420萬円。
他的真味茶屋,只是一家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小店。
就算是這樣的地方,也寄托著許多人的夢想和幸福,也擁有過不少客人的淚水和歡笑。
他的那間小小的茶屋,小心翼翼地收容著街坊間的人間煙火。
可是,無待庵……是他的小小茶屋,踮起腳、跳起來、努力伸手去夠,都無法觸碰的存在。
四畳半的草舍,吊起的茶釜,插在佛龕的桃花,門外的枯山水……這樣的茶室,是他學茶時,夢寐中到過的地方。
如今就在眼前!
卻宛如在別世!
茶屋是西化改良后的產物,不過是套著和風殼子的咖啡屋而已。
在他的店里,蛋包飯的銷售比抹茶好得多。茶人的尊嚴什么的,對于一個茶屋老板是不存在的……
不,他根本不是茶人,就算他的店員,也不會承認他是茶人。
坐在眼前的這位少年,宗千家的現代家元,就算比他年紀小,就算毛都沒長齊,就算茶室年收入不及他的月收入……他也是茶人,不折不扣的茶人。
而自己不是。也永遠沒機會成為茶人了。因為不會有茶道宗匠,愿意收一個32歲的茶屋老板為徒。
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握緊。
那個貌似田鼠的極道男拿著畫找到他時,當他看到卷軸上的落款,就決定參與這件事。
作為一介凡俗老板,28歲才入行,茶道念的是速成班,還經歷過數次重修,老師喊不出自己的名字……這樣的自己,從來沒被茶道正宗正眼瞧過自己,如今居然能和宗千家正面交鋒,并且驕傲地喊出:“我畢竟也是茶人!”
32歲的男人,也擁有心尖熱血!
身邊田鼠太郎怒吼著,石田一橋的怒吼則是在心中。
宗千家的少年被黑衣大漢們反剪住臂膀,臉上卻不慌不忙。
“咄,急什么?如果沒辦法償還利息,我會帶你們回來嗎?”
“帶你來我的無待庵,難道是為了讓你們在這里,羞辱它的少主?”
田鼠太郎面色鐵青,僵硬地說出:“先放開他。”
手下們紛紛撤了手臂。
田鼠太郎正坐下來。他這種一只腳在道上混的,活到今天全憑小心,畢竟茶道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即使看上去再沒有靠山,他也不敢在對方山窮水盡之前動手。
千臨涯好整以暇地整理好了衣服,不知從哪里掏出來一把折扇,放在手心把玩。
“這把千鳥折扇,全長6寸6分,正面寫有柳宗元《江雪》全詩,由利休公長子——宗拙公,在利休切腹后親手作。”
“宗拙公雖然與利休公斷絕了父子關系,但聽聞利休公切腹后,仍然悲痛萬分,寫詩時,淚痕浸染到扇面上,所以此扇又被稱為‘悼扇’。”
“大正時期壞過一次,找當時最好的匠人與兵衛翻修一新,此后便一直傳到今天,已歷421年。”
說著,他在眾人的目光中展開折扇,用標準的漢話朗讀了一遍《江雪》。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這首詩是以家名‘千’字開頭,詩中意境又符合‘侘寂’的茶道禪意,為利休公推崇備至,所以在此扇上寫下這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