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工友們道了早安,便換上工作服,進入車間。
“上班要穿工作服”是規章里最討喪尸厭的一條,換衣服對于正常喪尸來說,相當于用兩條在陽臺曬了三年的香腸開密碼鎖,每天我對付工作服都如臨大敵,生怕一不小心認錯了袖子,把衣服給穿破了。
最可怕的是,他們原先的工作服居然還是紐扣的!不知道上頭那些領導的腦子是不是被喪尸給吃了,我們哪能扣得了扣子?后來在我們的強烈抗議之下,衣服才改成拉鏈式的,雖然一些尸還有怨言,但總比每天都扣紐扣好。
“吼……吼呼啊!”(所有王八犢子車間就位!)
廣播發出這樣的聲音,我和車間十幾號工友爬上一個轉輪,這個轉輪像個放大一千倍的倉鼠跑輪,上面連著各種各樣我無法理解的裝置,據說我們在上面跑,它就可以發電,并把那些電送到人類區。
“呼啊!”(動起來!)
安全軸緩緩闔上,轉輪開始轉動,我們被迫在轉輪上跑起來。在我們的齊心協力下,轉輪的速度越來越快。
我們平時不愛動彈,但只要一只喪尸跑起來,大家就都想跑,這是鐫刻在靈魂深處的本能反應。因為能讓喪尸跑起來的只有食物,要是哪個孫子開始跑了,肯定是發現吃的了,其他的喪尸會悶頭跟上,誰都不愿意讓別人先吃。
如果是一群喪尸擠在一起,大家彼此心靈相通、心意相連,一旦有一只喪尸開始跑起來,其他的馬上跟上,途經的不明真相的喪尸也會加入隊伍,即使最開始跑的那只可能只是因為腳后跟踩到了石頭。管它什么方向或者目標在哪里,這都不重要,我們能跑到地老天荒,誰都不會先停下來,除非碰到能吃的東西。
人類給這種喪尸行為起了個很酷的名字,叫做“尸潮”。所以每次上工,實質上就是一次小型尸潮。一個這么龐然的轉輪被我們蹬得飛起,每次都要控制中心的胖子把剎拉了才能停下來。
我們車間已經安全生產一個月了,這個月我們的工資都是足額發放,還有績效獎勵的3個罐頭。
可是今天出意外了。
“吼!”
一個工友忽然發出一聲嚎叫,我這才發現轉輪上破了個大洞,他下半身陷在了轉輪里,整個人都卡在里面跟著轉,只轉了不到一圈,大腿根兒都已經快磨沒了。
“吼!吼!”(快關閘!)
所有工友都咆哮起來,但是領班的那個胖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沒聽見。這時候那個可憐的喪尸已經磨到胸脯了,跟著轉輪轉到了最頂端,只剩下肩膀往上的部分了,像個大衛的半身石膏像。
半身大衛“噗”地一聲掉下來,鉆到另一只喪尸兩腿間。這個倒霉蛋因此絆了一跤,一頭扎進了旁邊的閘門里,頓時血肉飛濺,所有人都被腐肉和黑血澆了一頭一臉,有人耳朵上還掛了一個眼珠子。
倒霉蛋的頭沒了,身子卻卡在了閘門里,橫在半空中,直挺挺的像個收費站的欄桿。他跟著轉輪一起轉動,形成了棍掃一大片的效果,他的身體先被轉輪帶到頂端,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同心圓弧,再到轉輪底部,他僵硬的半身就像一把鐮刀,收割了所有喪尸,這些倒下的喪尸們被轉輪絞得七零八落。
眼看我也要倒了,這時我仿佛活人附體,忽然開竅了,一蹦蹦到了轉輪兩邊的安全軸上,牢牢抓在軸上不松手,轉輪帶著我在空中轉了十八圈,我就像個趴在電風扇上的蛤蟆,和那個收費桿交相輝映。
不知為什么,我今天特別聰明,可能是因為早上揭下來一塊頭皮的緣故,讓我的大腦稍微透了透風,變得稍微好使了一點,才不至于跟他們一起倒地。等領班把轉輪停下來的時候,我已經渾身黑血了——都是工友們的。
他們把轉輪打開,把我從安全軸上撬下來。我無比沮喪,好不容易稍微適應了一下這個拉鏈,又要換工作服了——工作服被工友們的血腌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