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興國三年(978),皇帝伐下北漢,又攻幽州,皇長子趙元佐更是隨侍在側。他親臨戰場出謀劃策,不管他做任何事說任何話,正是皇帝所思所想,由是更得皇帝喜歡。
大軍很快地逼近了遼國的南京城,誰知城池久攻不下,遼將耶律休哥回師設下伏兵,高梁河之役大敗后,竟是人馬失散,連皇帝也找不著了。
人心遑遑之余,群臣都以為皇帝死于戰亂,紛紛要回師汴京。竟有人于此時提出,要擁立武功郡王趙德昭即皇帝位。
好像所有的人,都把皇帝放棄了。只有他的長子元佐,獨自帶了一隊兵馬,冒著遼國大軍壓境的危險,不顧生死,要到遼**營去尋找父親。而他,也終于在戰場找回了父親。
皇帝即下令,回師汴京,從此,再不提北伐之事。
那一日,趙光義于血流成河的戰場中,見到長子從殘陽中領一隊兵馬向他奔來時,一個在他心中已久的念頭,終于徹底變成了決心。
回朝之后,皇帝只字不提此次北伐之事,就連諸將打下北漢的功勞都沒提過封賞。
趙德昭身為眾將之首、皇儲,認為皇帝的做法,明顯地有悖常情,這樣做,會寒了將士們的心。或者說,一直以來他的道路太順了,危機意識不夠,也可以說,對他那一直慈祥有余的皇帝叔叔認識不夠。于是某次,宮中閑談,如平常一樣,說些朝廷大小之事,他見皇帝神情甚好,于是婉轉提出,請封北伐諸將。
這話,正撞在刀口上,更是坐實了他與諸將同謀奪位了。皇帝當朝發作,勃然大怒:“要封要賞,是天子之事,你著什么急?你是不是等不及了?等你自己做了皇帝之后,再去封賞不遲!”
趙德昭聽得此言,恍若醍醐灌頂,才知皇帝早已經疑他到如此地步。一腔冤憤,無語可辨,茫茫然間,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家的。
怔怔地坐了半晌,才明白皇帝已動殺機。他回師時兵權已被收繳,母后和弟弟各自一方竟作了皇帝的人質,滿朝文武,早已經沒有忠于太祖的臣子了。思前想后,竟是路路斷絕,再無生路。
走到窗邊,門口竟已經站了皇帝派來的人,他被軟禁了。
一腔怒火沖上心頭,他從墻上撥出太祖昔年所賜的寶劍,然而,撥劍又有何用,去砍去殺嗎?
看著手中的寶劍,想到當年父親賜劍時,殷殷重語,猶在耳邊。而此時——天,已經變了。人生際遇于世,夫復何言!趙德昭滿腔怨憤,自刎而死。
皇帝在宮中,忽然得知趙德昭自刎,急忙趕到德昭府中,撫尸大哭:“癡兒,癡兒,朕不過白說了你兩句話,你為什么就這么大氣性。你、你這叫朕怎么向你九泉下的父親交待,怎么向你深宮的母后交待呀!”
皇帝哭得傷心已極,眾臣相勸都不能聽,直到皇弟趙廷美上來相勸,皇帝這才收了淚,下令厚葬。并自己素服七日,以盡哀思。
又過了兩月,見朝堂上對此事已經無甚風聲,才對諸將平北漢的功勞論功行賞。
又過得三年,二皇子趙德芳突然病死,皇帝照例又是一番痛哭與厚葬。再將齊王趙廷美進封為秦王。
趙廷美見趙德昭和趙德芳先后而死,心中不安。為避禍計,他在邸中寄情聲色,深居簡出,然而就這樣,仍不能躲過皇帝的猜忌。這次首告秦王不軌的,是皇帝在晉邸的舊臣柴禹錫等人。他興風作浪,亦是空穴來風,決非無因。
活生生的一個大皇兄,忽然間就自刎了;健康康的二皇兄,忽然間就病了;好端端的皇叔,忽然間就卷入了逆案。
這一件件的事,像一根根針,在扎著趙元佐的心。
而每發生一件慘案,父皇對他的封爵就更進一層,給他的權力又增一分,甚至對他的寵遇,也更進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