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仁朗大急,自忖手中兵馬不足,難與李繼遷對抗。急忙飛書附近的銀州、綏州、夏州的守將請求援兵。等了兩日,三州使者返回,卻是個個空手。細問原因,去銀州的使者道:“銀州守將說,未曾有圣旨明示,田大人可以指揮本州兵馬。且李繼遷狡猾多端,焉知不是聲東擊西之計。本部兵馬若是遠出,敵軍一旦進攻本城,豈不沒有兵馬守城了?一旦城池有個閃失,卻是何人可以擔這個責任?”
田仁朗聽了這番推托之辭,氣了個倒仰,知道這是三州守將明欺自己與他同級,因此上各自只知打著保全實力的小算盤,卻是無可奈何。再問去綏州、夏州的使者,竟都是同一口吻。無可奈何,只得飛報汴京城,請求再添援兵。
京中得報此信,樞密院再添兵三萬,直發綏州。但這一來一去,卻不免延誤戰機。
李繼遷借此時機行事,先圍住了三族寒,卻派了使者去勸說原先隨李繼捧降宋的黨項寨主折遇木:“銀、夏等四州,本是我們黨項人的土地。宋人一向歧視我們黨項人,你現在雖然受封,但是時間一長宋人就會剝奪你的兵權,那時候豈不任人宰割。我們同受長生天的庇佑,何苦做異族人的臣下?”那使者能言善道,又許了牛羊無數,折遇木為人驕傲,隨了李繼捧降宋,本就已經不太甘愿,他本是一寨之主,現在上頭卻多了宋廷派來的使者對他頤指氣使,被李繼遷這么一說,立刻起了反心。于是約齊人馬,殺了監軍使者,開寨正式投入李繼遷旗下。
李繼遷旗開得勝,再得折遇木之兵馬,更是士氣高漲,于是進攻撫寧寨。
此時田仁朗已經得到朝廷增兵三萬,得知三族寨被滅、李繼遷進攻撫寧寨的消息,副將王侁見本部兵馬齊備,足與李繼遷對抗,立刻自請為先鋒,前去攻打李繼遷。
田仁朗微微一笑,并不理會,反而下令兵馬慢慢行走。王侁見狀不解,心中就有氣。王侁出身將門,其父王樸大大有名,在后周時任樞密使,為柴榮上《平邊策》,后太祖立宋,基本上都是按此策而平定天下。王侁出自名門,又年少成名,是皇帝看重的年青才俊,性子素來自負,平時居于田仁朗之下,見他為人并不利害,早已經不服于他。依了王侁的主張,到了綏州就要進攻,卻見田仁朗按兵不動,坐等援軍到來,以致三族寨在等待中被李繼遷攻陷,早已經怒不可遏。此時兵馬到齊,正是自己大顯身手的好時機,田仁朗自己無能,卻處處限制他立功,心中的不滿,更是與日俱增。
田仁朗走了幾日,每日均是早早安營扎寨,叫了眾將飲宴玩樂,不僅喝酒,還拿出了骰子賭博。王侁被迫著喝酒賭博,只因有心事,不免連輸了好幾局,怒上心來,道:“田大人,你身為主將,李繼遷攻打撫平寨,你不去平叛,卻在這里喝酒賭博,豈不有負圣恩?”
田仁朗斜眼看了,朗笑一聲:“我早就料你會有如此一問。我問你,你了解李繼遷多少,了解這些黨項人又有多少?”
王侁怔了怔,不禁語塞,強辯道:“這些黨項人狡猾無比,朝三暮四,有什么必要了解的?”
田仁朗站了起來,拂去桌上的骰子籌碼,正色道:“李繼遷等人時常烏合擾邊,勝了就進,敗了就走,和我們打游擊之戰。雖然大軍出動,能夠鎮壓他于一時,卻不能將他一舉鏟除。而今李繼遷嘯聚數萬,盡其精銳出攻孤壘,撫寧寨雖是個小去處,地勢卻很是險固,斷不是五日十日能夠攻破的。我就待他兵馬疲敝之時,以大兵去合擊他,然后再分派強弩三百人,截住他的歸路,那時就能將他一網打盡了。因此現在我故意飲酒作樂,讓李繼遷以為我是無能之輩,放松警惕,才不至于聞風而逃。”
眾將聽了此言,這才心服口服。
王侁借了個由頭,匆匆退了出去,只覺得慌亂不安。恰恰在昨晚,他已經秘密派人前往京中送上一份秘折,狀告田仁朗無能。誰知田仁朗并非無能,而是另有安排。只是轉念一想,他身為副將,卻一直被蒙在鼓里,田仁朗如此輕視于他,實是令人不服。雖然那時候他未明情況便向朝廷告狀,說來也不算大錯,但是身為副將密告上司,此事倘若被田仁朗得知,他以后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再說他對田仁朗的計謀也極不茍同,區區李繼遷,只要大軍一到,怕不早成齏粉,堂堂天朝大軍,何必如此裝腔作勢,弄神弄鬼的。以他王侁的才能,多年來屈居田仁朗之下,實在憋氣。唯今之計,已無退路可走,只有將錯就錯,扳倒田仁朗,才能教官家,教天下人看到他的功勞和才能。天下高位,有能者居之,只要他能打贏李繼遷,又有什么錯?
想到此處,一股惡意直上心頭,心想此事已經這般,唯今之計,只有寧可我負人,休教人負我。主意已定,王侁便匆匆回營,再修一書,歷數田仁朗平日荒廢軍政之務,此次奉旨如何拖延不前,聽說李繼遷勢大如何畏戰只知請求援兵,坐視三族寨失陷,又如何請到援兵后仍然不去平叛,只知喝酒賭博,主帥帶頭如此,弄得軍隊上下士氣渙散等等。信寫好后,自己再仔細地看了一遍,喚了一個親信侍從,叫他帶上密信,連夜送往京城。
數日之后,眼見田仁朗兵馬已經逼近撫遠寨,據探子消息,只要再過得三兩日,就可對李繼遷形成合圍之勢,一舉殲滅叛軍,永絕后患。
這日升帳,田仁朗正與諸將合議,忽然聽到一聲:“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