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年底,格外地不同。因為本月就是封后大典。
從封后的圣旨下到趕在年底前封后,不過一個多月時間,只因時間緊迫,而封后大典事項極多,禮部、鴻臚寺忙了個暈頭轉向。
古時,天子之正妻曰“后”。秦漢以后,皇帝的正妻稱皇后。皇后歷有“國母”之尊,居中宮,主內治,統率各宮嬪妃,地位極崇。
封后之制,先說冊符:皇后的玉冊,要用珉玉五十簡,匣依玉冊的長短制就;皇后之璽用黃金鑄就,有一寸五分見方,高有一寸,上有鎏文曰“皇后之寶”,盤螭紐。皇后之綬并緣冊寶法物均以古法舊制為之,匣、盝之上,朱漆金涂銀裝。宋皇后之冊立,與《通禮》有異,不立儀仗,不設湯沐縣。
但皇后依舊是一國之母,身份尊貴,冊后大典,也是隆重異常。皆是選用元旦之日,文武百官著朝服肅立,由宰相、次相任冊寶使,皇后著大禮服接冊寶,入正殿升坐,受內外命婦稱賀。
皇后再換上常服,謝皇帝、皇太后。百官詣東上閣門拜表賀。然后,皇后再入宮,在禮樂伴奏聲中與皇帝行禮。這瑣碎異常的大婚典禮至此才算結束。
皇帝看著新皇后,也是心緒萬千。他早年于后周時娶了滁州刺史之女尹氏,可惜早亡。后又娶了符氏,她兩個姐姐先后做過后周世宗柴榮的皇后。符氏家族雄強,皇帝當年為晉王時,是他得力之助。可惜符氏亦是短命,在他登基前一年就去世了。
而新皇后李氏,父兄俱是名將,是符氏死后,先帝時為他聘下的繼妃,但未過門就先帝駕崩,及至皇帝登基,迎她入宮主持宮務,雖有皇后之實,卻無皇后之名。但她仍然無怨無悔,幫著皇帝主持宮務,善待妃嬪及諸子。更因自己生子夭折,將元佐與元休視為已出,多加呵護。
皇帝當日一心想立長子元佐為儲,就欲立元佐之后,再追封元佐生母為皇后,再次才是立德妃為后。只先是前頭還有秦王趙廷美與皇侄趙德昭、趙德芳擋著,因此一再延后,后來又因元佐違逆父意,最終自棄儲位。難得李德妃賢惠之至,不但內心無怨,后竟又為了元佐,不顧皇帝雷霆之怒,犯顏相救。皇帝也就在那一刻下定決心,要立刻立她為后。
而皇后李氏,何曾不是內心起伏未平。皇后之位懸在她的眼前多少年,卻始終是咫尺之遙,更遙于千萬里。她的夫婿是殺伐果斷的帝王,更令她如覆薄冰,不僅要謹言慎行,更要勇于下注。而她終于賭贏了,把握準皇帝對楚王的愛惜之心,犯顏直諫,終得皇帝之心。更令侄女李氏隨楚王入南宮自禁,將皇長孫親手撫育,而令自己處于不敗之地。
當此夜,帝后彼此感慨,更增情深。
皇帝下旨,為賀封后大典,京城張燈結彩,金吾不禁,狂歡三日。
皇后、皇儲既定,自皇帝登基以來,內政諸事纏繞,自德昭之死到現在,終于一切塵埃落定,都有了一個了結,雖然其中有不盡如人意處,但是畢竟已經沒有內憂。皇帝終于可以全力來對付外患了。
此時,一切北伐遼國的準備都已經就緒,糧草、兵馬、輜重、后援都已經齊備。吸取前一次大軍過于集中,不夠靈活的失敗經驗,此次,決定兵分三路,實現自柴世宗以來收取幽云十六州的宿愿。
朝堂上,文武百官都為著伐遼而激動,而唯一提出異議的,是丞相趙普。
趙普出列的時候,心情不是不矛盾的。曾記當日與那個血氣方剛的寇準爭執時,他覺得自己已經變得冷漠。當今皇帝不是先皇,他早已經知道,因此在朝堂上,他已經遠失當年的銳氣,他沒有為田仁朗的冤案而出頭,他拋棄秦王趙廷美而自保。然而今天,他又要逆龍鱗了。
因為田仁朗也罷、趙廷美也罷,都只是犧牲一兩個人的事而已,他可以冷血他可以不管;而北伐,卻有可能對整個大宋的江山社稷、后世子孫造成影響,他不能不開口說話。因為大宋江山,他也是一手參與建造的人。
所以當趙普出列:“臣以為,北伐之舉,萬萬不可!”
曹彬看著趙普,他發現這兩年間的那個冷漠因循的老官僚消失了,昔年那個剛毅果斷未有能比的開國丞相趙普又回來了。
皇帝微微不悅:“老丞相有何見解?”
趙普道:“陛下自翦平太原,懷徠閩、浙,混一諸夏,大振英聲,十年之間,遂臻廣濟。遠人不服,自古圣王置之度外,何足介意?竊慮邪諂之輩,蒙蔽睿聰,致興無名之師,深蹈不測之地。臣載披典籍,頗識前言,竊見漢武時主父偃、徐樂、嚴安所上書及唐相姚無崇獻明皇十事,忠言至論,可舉而行。伏望萬機之暇,一賜觀覽,其失未遠,雖悔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