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王府的門前,忽然冷落了下來。
韓王元休,本是楚王元佐的同母弟,當人人看好楚王元佐將為皇儲之時,自然對著韓王也是唯恐巴結不及。在楚王生病的那段日子里,因皇帝有旨不得打擾楚王養病,倒累得韓王府的大門,險些兒被人擠破。
誰料到天心莫測風云急變,楚王廢為庶人囚于南宮,昔日不起眼的二皇子元僖,居然進封許王就任開封府尹,成了內定的皇儲。
一時間,曾將韓王府門前的擠得水泄不通的車馬轎子,悉數轉到了許王府前。
世態炎涼,最為失落的,莫過于韓王妃潘蝶。
她是自小到大,被捧在手心寵慣了的人兒,何曾受過半點委屈,這幾個月來,驟見這些趨炎附勢的嘴臉,心中不禁有氣,回到府中,也埋怨元休無能,不曾討得父皇的歡心,楚王不該發瘋,自毀前程不算,還連累了韓王府。
元休本已為楚王之事五內俱焚,一聽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兩人爭吵更多,更加不合。滿腹的不如意處,幸得有劉娥紅巾翠袖,嬌聲軟語,能為他消愁解悶。
這日,劉娥見他愁容滿面,親手切下一塊鵪鶉餅,喂在他嘴里。元休無意識地張嘴,正咀嚼著,劉娥忽然笑道:“就這么吃了,這若是板橋三娘子的燒餅,你該怎么辦?”
元休一愣,思及前事,忽然噴笑:“我若是變成驢,那你呢?”他也切了一塊餅,塞在劉娥嘴里,壞笑道:“那就委屈你也變成小母驢,和我一道去馱麥子了。”
劉娥嗔他一眼道:“你就舍得讓我馱麥子?”
元休笑道:“我馱,我馱。我爭取多吃些,變個大驢,讓我們小娥歇著。”
被這么一打岔,他的胃口倒是好了很多,歡聲笑語地吃了起來。
飯畢,劉娥又拿了自己初學作詩的草稿來,得意笑道:“其實作詩有什么難的,你說那杜甫是詩圣,又贊貫休和尚詩作得好,如今我已勝過他們一倍了!”
元休驚訝笑問:“小娥居然如此厲害了?”
劉娥道:“杜甫寫的是‘兩個黃鸝鳴翠柳。’我這可是‘四個黃鸝鳴翠柳。’豈不勝他一倍了?”
元休一口茶含在嘴里,猝不及防噴了出來,劉娥忙幫他拍著胸口。
元休一把將她攬在懷里,笑拍她道:“小娥啊,你變壞了!讓你看《太平廣記》,你學了里面的笑話,偏來捉弄我。”
劉娥笑道:“我哪里學它了!那貫休只會寫‘數聲清磬是非外,一個閑人天地間。’我寫的是‘萬聲清磬是非外,兩個閑人天地間。’”
元休把她的頭埋在胸口,只覺得無一處不合心,不一處不可意,笑道:“小娥,有時候我真想,不用理會那些是是非非,就和你做天地間的兩個快活閑人。”
潘美奉旨,掛帥征遼。臨行前一日,韓王妃潘蝶去太師府為父親餞行。席間父女依依惜別,見父親兩鬢白發悄生,潘蝶心中,不勝傷感。
回程路上,感時傷懷,回想昔年承歡膝下,到如今,自己已為人婦,可恨王爺薄情,下婢無恥,世事多變,人情炎涼。可惡那劉媼,滿口答應自己會想辦法,到如今卻只會推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