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所有知道這一切事情的人,都不會認為是小娥的錯。她沒有說過一句害人的話,沒有起過害人的心,沒有一點害人的行為。她甚至還在為與她無關的事情而內疚,而自責。想到潘蝶殺人放火仍然毫無悔意,想到潘蝶所有害人的理由不過是“你不理我”,與劉娥此時的自責相比,又是何等的差別。
劉娥慢慢地止住了淚,抬起頭來看著元侃,她有忽然些感悟:“三郎,我是為她而哭,也是為自己而哭,為天下女兒家,同聲一哭。”
元侃有些不明白:“為什么這么想?”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劉娥慢慢地說:“我與王妃,同為女兒之身。雖然身份差異,雖然我厭惡憎恨過她,可細思量其情卻也覺得可悲可憫。想起我前日讀白樂天的《太行路》詩中有云: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她為將門之后,王妃之尊,一朝見棄,下場如此。更何況我孤苦無依。紅顏易老,君心莫測,只怕有一日,我也會有‘為君熏衣裳,君聞蘭麝不馨香。為君盛容飾,君看金翠無顏色’之時。細思量此節,豈不叫人肚腸寸斷……”
“不,小娥,你跟她不一樣。”元侃雖然不能完全明白她的想法,但卻聽得懂她的憂慮,他說:“人的差別,不在于身份地位,而在于心。我的心,與你的心一樣,與她的心,不一樣。僅此而已,有沒有你,我與她都無法走到一起去,有沒有你,她也會因為任何一個女人而怨恨我,而害人,而最終夫妻離心。她的死不是誰害她,而只是無法接受這個世界,不照她的心愿運行而已。而你——”元侃看著劉娥,鄭重地說:“我這一生,永不會負你。你若不放心,我可對天盟誓。我趙元侃,以大宋皇子之尊,以我身上流著的帝王血統發誓,今生今世,我只愛劉娥一人,至死不變。如有違誓,天誅地滅!”
劉娥撲到元侃的懷中,哽咽道:“三郎,你千萬不要起這樣重的誓,能得你此言,小娥百死無悔!”
元侃抱住了劉娥:“你放心,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了!”
此刻窗外,秋正濃,楓正紅。
雍熙北伐失敗后,宋軍士氣大衰,此時的遼軍,卻在頻頻南下入侵。
西邊夏州的李繼遷所部,也乘機出兵,騷擾西北邊境。這一切,讓皇帝不得不重新審視整個政局的走向。他翻出了當年北征之前,唯一提出反對意見的趙普所上三封奏折,深思良久。
此時,遠在屬地的忠武軍節度使趙普,適時上了一封請辭的奏折,奏折中聲稱:自己已經年近七十,于居地難以適應,老病糊涂,馀年無多,請調回京以養天年。
皇帝看了奏折,將奏折交與宰相李昉。李昉心領神會,道:“趙普是三朝老臣,功在社稷。當日調他去外地,本是讓他優游林下之意,且忠武軍屬地,也能借重老丞相的威望。如今趙普年老倦游,我想京城的居住環境良好,更有利于他的身體健康。”
皇帝點了點頭:“我也多日不見趙普,這一年年下來,昔年的老人們,也已經不多了,剩下的好歹能多聚些日子是一些日子,話話家常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