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娥遙想當年錢王的風采,心向往之,喃喃地道:“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光寒十四州……”
“正是,”錢惟演道:“人生的際遇,實在是不可知到了極點。我的先祖出身寒微,若無呂婆婆留下了他,連性命都已不存,何來吳越三千里江山,開國稱王。小娥,你自幼父母雙亡,流浪逃難,先有婆婆撫養,后有劉美結義,自蜀中到京城,這數千里逃難路,但是男子能生存下來,也沒有多少,卻讓你一個纖弱女子活了下來;再有當年官家逐你出京,扔于荒郊,你何曾不是九死一生。大難不死……”錢惟演放緩了聲音道:“小娥,上天留你性命,你絕不可輕賤了它。”
劉娥倚在門上,怔怔地流下淚來,哽咽:“上蒼縱留我性命,又有何用。皇上旨意,斥我為妖女,逐我出京城。我此生與三郎永無可能再在一起,我還能有什么機會?”
錢惟演深沉地道:“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就算是皇上的旨意,又怎么樣?難道你真的認為,沒有機會更改了嗎?”
劉娥一驚:“怎么更改,難道還能有誰叫當今皇帝收回成命?”
錢惟演冷笑一聲:“當今皇帝固然不能收回成命,可是如果是下一個皇帝呢?”
劉娥大驚,不由地打開了門當面問錢惟演:“你說什么?”
門外,錢惟演一身白衣沐在月光里,他手中執著一支玉笛,靜靜地看著劉娥:“人生永遠都會有轉機,沒有人可以真的活一萬歲。當今皇帝年事已高,而你和襄王,卻還年輕。”
哪怕是平地忽然一聲霹靂,也沒有錢惟演這輕輕的一句話更令人震驚,劉娥看著他,只嚇得雙腳發軟,她便是連想,也不敢去想這一點:“你的意思是……”
“等待、忍耐!”錢惟演看著她道:“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你要保護好自己,不能讓襄王去觸怒皇上,不能因此而讓你被發現。幫助襄王,去得到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力。”
劉娥全身顫抖,眼前仿佛有一道她從未見過的門,在向她打開。全身的血直涌上了頭頂,自己好象換了一個人似的。
劉娥咬牙支撐起身體,站得筆直:“你說,我們……能做到嗎?”
錢惟演轉回身,凝視劉娥:“你在蜀中逃亡的時候,也沒想到有一天,能和皇子相愛吧?”
月光映得劉娥的臉一片慘白,她想,她甚至連自己能不能活,都不知道。
她沒有說,可錢惟演看出來了,問:“那你現在呢?”
劉娥的恐懼終于漸漸消失,深吸一口氣,站直身子。是,她連死都不怕,她還有什么可失去的。
她斂袖向錢惟演行禮:“多謝惟演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