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侃昨日已經帶話,今日早朝后過來。劉娥指揮著侍女們在桃花樹下,設了紅泥小爐,備了全套的茶具,取水烹茶,等候著元侃到來。
不久,聽得院外朗朗笑聲,正是襄王元侃來了。劉娥抬頭看去卻見一行人走入小院之中。
當先自然是元侃,隨后跟著錢惟演、張旻,最后跟著的三個青年書生,卻都是她不曾認識的。
自元侃成親之后,為避王妃郭氏猜忌,便托言自己與錢惟演、張旻等人組成詩社吟詩作賦,每次到薜蘿別院,都以詩社聚會為由。
張旻就向眾人介紹:“這是舍表弟劉鍔,從外地來,寄居此地讀書。”
劉娥細看去,見著三人中,一個風神俊朗,如玉樹臨風,另一個略高,身形矯健,疏闊放涎,還有一個略矮,卻是頗有傲氣。
眾人見著一個少年站在花樹上,俊秀得緊,當下也隨意地點了點頭。只那高個子眼神一閃,在她身上一看,卻又往著張旻、錢惟演與元侃身上一掃,只停留在元侃身上,笑了一笑。
劉娥就覺得那人的眼神跟鉤子似地,叫人膽寒,再見他這一笑,就知道他已經看出端倪來了,不由地起了幾分警惕之心。
就見著錢惟演笑道:“劉小哥,這高個子的是張瘋子,矮個子的是王瘤子,不高不矮的是楊神童。”劉娥細看,果然見那矮個子脖子下有個瘤子。
這“張瘋子”和“王瘤子”聽了錢惟演這等介紹,倒是毫無惱意,仍是笑吟吟地,那“楊神童”卻惱了:“錢七郎,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要是再這樣亂叫,我就跟你絕交。”
劉娥就想起昨日元侃說的話,這三人說,風神俊朗的想必就是楊億,是大名鼎鼎的浦城童子,十一歲便以才名滿天下,朝廷特召他入宮,授為秘書省正字。皇帝問他:“你十一歲為秘書正字,知不知道哪些字要你來正的?”他便昂然道:“諸字皆正,唯有朋字不正。”一句話就指朝堂有朋黨,一時皆驚。皇帝反而因此欣賞,這幾年來,一直在御前擬旨草詔,前些天又特賜他進士及弟,入值集賢院。
那王瘤子卻是王欽若,原是本次科考殿試第一名。一個狀元眼看已經到手了,結果一高興,和這次也是考中一甲的同窗許載兩人太高興了,縱情喝酒,袒腹失禮。結果被御史參了一本,皇帝大怒,結果丟了狀元。因此頗為郁悶不平。
錢惟演見張詠看著劉娥,索性對劉娥道:“這那張瘋子名叫張詠,人家說他性子乖張,他索性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乖崖,到處嚷嚷著自己既乖張又崖僻。”轉對劉娥道:“這人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讓帽子吃餛飩的那個瘋子。”
劉娥抿嘴兒笑了,想起錢惟演上次說的笑話,某人上街去吃餛飩,偏生他帽子上的兩條帶子太長,每每垂頭都掉進餛飩的碗里頭去,他提著左邊的帶子掉進右邊的,提著右邊的掉進左邊的,結果反復幾次,竟自己先大怒起來,把帽子恨恨的擲進碗里頭說:“你這么想吃,我就讓你吃個夠,我寧可不要這個帽子了。”想起錢惟演每每笑話開講,必說:“那個帽子吃餛飩的人哪,又如何如何……”前前后后拿這個帽子吃餛飩的人也不知道說了多少笑話傳奇,誰知道今天故事的主角,還當真在她的面前出現了。看著這瘦瘦高高的張詠,不知怎么自己實在是忍不住笑,也不知道錢惟演說的那些笑話,是不是真的都發生在他的身上。
張詠見了劉娥忍笑,又看了劉娥一眼,笑指錢惟演道:“錢七郎可是又在說我笑話了,我就知道他們背后都不說我好話。”
劉娥看張詠,忽然問:“先生可是有一身好武藝?”
張詠夸她:“好眼力勁,我年輕的時候學做游俠,走了許多地方,遇上許多強人。我也頗殺過幾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