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急彈劾文書,雪片似地飛至汴京,皇帝大驚,重新想起當日元侃之言,后悔不及,于是下旨令益州知府張詠即刻赴蜀上任,便宜行事。
不順利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惹得皇帝舊疾又發作了。
這日襄王趙元侃入見,沒說幾句話,就被皇帝打斷,隨意吩咐幾句就令退出來。元侃出來的時候就見到皇帝面色不好,于是不敢走遠,在廊下等了一下,就見著夏承忠匆匆出去。
元侃想了想,就招手令一個素日與他交好的小黃門過來:“周哥哥,我如今有要緊的事問你,你千萬要告訴我真話才是。”
那小黃門周懷政忙陪笑:“如今王爺大了,這小時候的稱呼可別再叫了,別折煞奴才,您叫奴才的名字就行。”
元侃就改了口,道:“懷政,你在父皇身邊服侍,父皇的身體,你應該是最清楚的。這段時間我看到父皇經常面色不好,想是哪里疼痛,我十分掛心,卻不知道是什么病癥,太醫可怎么說?”
周懷政松了口氣,這事兒倒不是禁忌,皇帝這些日子還在外頭到處尋醫呢,就道:“官家這是當年戰場上受過的舊傷復發了。何曾沒有叫過太醫呢,不只是太醫,一并連游方郎中、和尚道士,能想的方法都找遍了,都是治表不治本,換個方子,略好幾天,又恢復原狀。唉,劉爺爺愁得啊,人都瘦了十來斤了。幸而王爺爺還沒回來,否則就襯得更好看了。”
元侃聽他說得促狹,想想王繼恩與劉承規一胖一瘦的樣子,也不禁笑了,喝道:“叫你王爺爺劉爺爺知道你背后編派他們,還不把你腿打折了。”
周懷政眨眨眼,卻遠遠地看著內班都監劉承規來了,嚇得忙一溜煙跑了。
此時內侍中,最顯赫的自然是王繼恩,出為大將,外封節使,實已經榮極耀極。王繼恩的繼任者就是劉承規,他如今受命勾當內藏庫兼皇城司,內藏庫掌著皇帝私庫及各國貢物,還收著經費節余調節三司非常之用,實為內計相。皇城司執掌宮禁皇城,牽制宿衛諸將,刺探情報內外,手底下有數萬人馬作皇帝的耳目與暗刀。叫小內侍們私底下說怪話,這是皇爺的錢和人如今都是劉爺爺掌著了。
兩人雖是前后任,卻是反差極大。王繼恩形容魁梧,劉承規骨骼清瘦;王繼恩走路地動山搖,劉承規走路恍若無聲;王繼恩喜怒無常,劉承規眉頭深鎖;王繼恩每日習武,劉承規常習翰墨;王繼恩外粗內細,劉承規外柔內剛;王繼恩籠絡人時大把撒人,劉承規卻記得旁人極細小的好處說出來。
小內侍們遠的近的都怕王繼恩,也都愛奉承他,怕他無名之怒,喜他慷慨大方。但都覺得劉承規為人和氣,從不拿人撒氣,惟有幾個心腹之人,才怕劉承規甚過怕王繼恩,知他心細如發,在他面前完全不敢弄鬼。
劉承規見了襄王忙上來問安,元侃也不敢受他的禮,笑臉應對,口稱阿翁,也說了自己擔心皇帝身體。劉承規口風絲毫不露,只說是舊疾,已經叫了太醫用著舊藥,過得幾日就好。元侃就說自己收了幾個舊書畫,因不知真假,回頭就叫人送來劉承規鑒定一二。這自然就是送禮的托辭,劉承規也不拒絕,又說了幾句,見元侃并不提其他,倒有些詫異,便各自分手。
元侃過了幾日去劉娥居處,就說起皇帝舊疾發作的事情來,劉娥聽了心中一動,她正叫人打聽了一樁事情,此時似乎可用。
過了幾日,劉娥就讓人備了小轎,要到太一觀去布施。
自前年襄王元侃向皇帝上表之后,朝庭在每年新春前后的一個月里,都會在城周四處地方設粥廠施粥舍衣,這也是一項德政。
前些天下過一場大雨雪,天氣忽然變冷,宮中遣中使御賜城中孤老貧窮之人一千錢,以及米炭數百斤,人人均感戴皇恩浩蕩。這太一觀雖然是個小道觀,倒也跟著做了一些布施的善事。
觀主見著有婦人帶著侍女說要布施,忙迎進了后院,恭維不已。劉娥一個眼神,如芝就先指了一事,支使開服侍的觀主。
如蘭就道:“娘子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