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故事只聽得人目瞪口呆,氣都喘不過來,說了完劉娥才輕吁了一口氣道:“阿彌陀佛,素日見他一派云淡風清的樣子,竟不知道他原來有這般殺人的手段。”
元侃笑道:“素性今日就說故事了。還有個故事,也不知道真假,是楊億說給我聽的。說有個士人在外地做小官,受到悍仆挾制,那惡仆還要娶他女兒為妻,士人無法與抗,甚是苦惱。張詠在客店中和他相遇,得知了此事,當下不動聲色,向士人借此仆一用,騎了馬和他同到郊外去。到得樹林中無人之處,揮劍便將惡仆殺了,得意洋洋的回來對那士人說:‘我已經勸此人離去,終身再不會來騷擾你了。’”
劉美點頭道:“也只有這般的人,才鎮得住王繼恩呢。那王繼恩部下士卒不守紀律,掠奪民財,張大人派人捉到,也不向王繼恩說,徑自將這些士兵綁了,投入井中淹死。王繼恩見他張詠手段厲害,那些手下人行事就規矩得多了。那一次,王繼恩故意將許多亂黨來交給張大人辦罪,張大人盡數將他們放了。王繼恩大怒,張大人道:‘前日李順脅民為賊,今日詠與公化賊為民,有何不可哉?’”
元侃鼓掌道:“說得好,蜀中百姓,卻也都是我大宋的子民,都只為這些人驕橫不法,以致于官逼民反,如今是得要善家安撫才是。兵法上說,不戰而曲人之兵,是上上策,戰而不能曲人之兵,那是下下策了。”
劉美道:“我隨張大人初入蜀中之時,大軍給養得由陜西征糧運過來,結果叛軍四處打劫,都堵在路上了。進益州的時候,只剩下不到半月的糧草了。后來張大人知道民間鹽貴,而官倉中仍有存糧,于是下令把這些鹽讓百姓以米易糧。不到半月,便得好米數十萬斛,軍士歡騰。那時候簡直是四面八方都是叛軍,那王繼恩整天只是飲宴,閉城不出,于是等他的營中要糧草時,張大人就給折價給了錢。結果王繼恩大怒找上門來說:‘馬豈能食錢?’張大人說,兵馬不出,坐守城中,哪來的糧草,我并不敢扣了你們的糧餉,此事已經具奏上報了。結果把王繼恩給噎得……哈哈哈,可惜你們看不到當日的情景。后來行營約他共同剿叛軍,他也肯派出兵馬了。”
元侃點頭道:“這王繼恩出了名的驕橫,也便只有張詠這樣的人,才能治得住他。王繼恩的兵馬一出,則攻破了好幾處地方,令得蜀中糧草召集能自給了,前幾日聽說張詠已經上書,免了陜西再運糧進來,父皇很是喜歡呢。”
劉美笑道:“正是,王繼恩的部下作戰還是能行的。我來前幾天,崇儀使宿翰在眉州大破叛軍,斬了偽蜀的中書令吳蘊。”
劉娥啊了一聲,道:“那現在就剩下張余了。”
劉美點頭道:“正是。不過如今張余所部,也被趕進了山里了,已經不足為患了。”
元侃道:“看來王繼恩繼續留在蜀中,也已經沒什么用了,還是上奏父皇,讓他回朝好了。”
劉娥皺眉道:“就怕他回朝與你作對。如今他有平定蜀亂、擒殺李順的功勞,實在是難辦!”
劉美忽然道:“擒殺李順,只怕未必!”
元侃問道:“此話怎么講?”
劉美猶豫了一下,道:“這事我也不知道當不當講。”
元侃笑道:“此處就我和小娥兩人,你還有什么可顧慮的。”
劉美怔了好一會兒,忽然冒出一句話來道:“聽說王繼恩那天抓到殺了的并不是真李順,而是一個假貨?”
元侃大驚,站了起來:“你說什么,李順未死?”
劉美道:“是的,王爺。許多人都在說,官兵大軍圍城之時,成都旦夕可破,李順突然大做法事,施舍僧眾。成都各處廟宇中的數千名和尚都去領取財物。李順都下數千人同時剔度為僧,改剪僧服。到得傍晚,東門西門兩處城門大開,萬余名和尚一齊散出。李順早已變服為僧,混雜其中,就此不知去向。官軍后來捉到一個和李順相貌很像的長須大漢,就說他是李順,呈報朝廷冒功。又巧言欺君,說是押來京城路途遙遠,恐生變故,因此請旨將他就地格殺了。其實是怕那個假貨上了京城一審就露餡兒了。”
元侃面沉如水:“劉美你可肯定,此事可非同小可,事關社稷安危,可不是一兩個人的性命能夠擺平的。”
劉美猶豫了一下,道:“李順被斬之后,又曾經有人,在蜀中其他地方,千真萬確地看到過李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