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得一聽了這話,頓時如一盆冷水澆在頭上,清醒了許多。越想越有道理,忙長揖道:“多謝劉娘子點醒貧道。”
貴人問道,與瓦肆尋歡,看似完全不一樣的性質,但若論起其中的道理來,其實倒也有許多相通的地方。桑老板當年開瓦肆頗有心得,臨到自己上陣,倒是亂了方寸,劉娥這份提點,實是來得太及時。但如今若是換了別人,也沒有這么明白的。
劉娥一語就讓王得一收了驕矜之色,這才道:“官家最近身體如何?”
王得一左右看看,卻不回答,只道:“此事須不是我等敢說的,說了就得死。”
劉娥冷笑:“你放心,我且舍不得你死。既然如此,我就換種問法,官家最近可有與你討論長生之道?”
王得一松了口氣,只模棱兩可地道:“道門之中,自有長生之道。官家最近向道之心甚勤。”
劉娥微笑:“既如此,以后官家再跟你聊天的時候,你不防提些歷代的大典儀啦,又或許是近來的一些典儀之事,如遼國蕭太后的柴冊儀。”
王得一一怔,他終究出身市井,這契丹的禮儀,他卻是不懂:“我似乎聽說柴冊禮?可具體的卻不知道,這卻又有什么用。”
劉娥就說:“這是契丹一種禮儀,由契丹遠祖所創,用來收服眾部族,告訴他們,皇帝或太后的權力,是由上天所賜。”
王得一素不信鬼神之事,輕哼一聲道:“這種東西,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做法,畢竟……”
劉娥打斷他的話:“不過是閑談罷了,再說,道長不是向來敢言外事?”
王得一若有所悟,微笑起來,站起來向劉娥一揖:“愿為襄王與娘子效力。”
兩個月后,隨張詠去蜀中的劉美回到了汴京城。
劉娥見了劉美回來,甚是欣喜,道:“大哥,你可回來了,說說蜀中的情況怎么樣?”
劉美道:“自張大人去了之后,每天的形勢都在轉好。此番虧是王爺薦了張詠大人去,那王繼恩自恃功高,驕橫無比。若不是張大人,當真誰也鎮不住他。這一次我跟著他赴蜀中,那王繼恩竟然只派了一名小吏來回話,而且言辭中頗多冒犯輕忽之語,張大人便罰他帶枷示眾,那小吏恃著有王繼恩撐腰,竟出言恐嚇,說什么你敢枷我,枷我容易除下來難,現在我把這枷就戴一輩子,永遠不除下來。要么你張詠給我請罪,要么就砍了我頭。”
劉娥啊了一聲,道:“此人竟如此驕橫,縱是有王繼恩撐腰,也是可惡透了。”
元侃搖頭笑道:“張乖崖的性子最是乖張,越是橫的他越不怕。”
劉美笑道:“正是呢,張公也大怒,立刻喝令叫人即刻便斬了他的頭。”
劉娥笑道:“這件事未免做得過分,其實不妨讓他戴著枷,且看他是不是真的戴上一輩子不可!”
元侃笑道:“你卻不知,這乖崖雖然是文官出身,論他少年時的行徑,卻是游俠一流的人物。他未中舉時,有一次得湯陰縣送了他一萬文錢,夜晚他投宿于山道上的一間小客棧,那客棧卻原來是家黑店,店主父子見他帶了不少錢,很是歡喜,悄悄的道:‘今夜有大生意了!’不料卻被他聽見。到了半夜,那店東長子先摸進門來……”劉娥聽到這里,驚呼一聲,卻聽得元侃繼續道:“張詠早已有備,先已用床抵住了左邊一扇門,雙手撐住右邊那扇門。那人出力推門,張詠突然松手退開,那人出其不意,跌撞而入。張詠回手一劍,將他殺了,隨即將門關上。過不多時,次子又至,張詠仍以此法將他殺死,持劍去尋店東,只見他正在烤火,伸手在背上搔癢,甚是舒服,當即一劍將他腦袋割了下來。黑店中尚有老幼數人,張詠斬草除根,殺得一個不留,呼童率驢出門,縱火焚店,行了二十里天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