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著秦國夫人出去,郭熙暗自咬牙,她本對那劉氏還有些疑惑,如今看秦國夫人這般畏縮之態,又哪里有不明白的。再又想起那日太后移宮之事,太后當著皇帝的面,在后宮妃嬪面前重重地削了她的面子。可那件事,成就了誰,卻是成就了劉氏在后宮的威望。她一過來,輕輕幾句話,太后也要給她面子,皇帝也要給她捧場?難道太后也是心里有數。所有的人,都只瞞了她一個,當她是個傻子,呆子嗎?
更令她難堪不已的,還是皇帝私下里對她的不滿和輕視,皇帝那句“你以后有拿不準的事,寧可多問些老成的人”,如今想來,分明指的就是她。
她有了心事,這晚膳端上來,也差不多原封不動就撤了。
涂嬤嬤見了心疼,勸她:“圣人身體要緊,憑是什么事,也不能不吃東西。否則的話,有損身體,有損容顏。”
郭熙正坐在鏡前,仔細看著自己竟已經有了魚尾紋,心中酸楚:“我還要容顏做什么,我哪里還有容顏,不過就是靠這一身珠玉,強撐起來的體面!”
涂嬤嬤心都碎了,哭道:“圣人,您別這樣。您這樣折磨自己,老奴看了心都碎了。”
郭熙忽然失態,將鏡子一推,恨聲道:“我想她死,我想她永遠消失……”
她這一時失態,回過神來,卻見左右從人俱已經不在,只見涂嬤嬤跪在她的跟前,鄭重道:“圣人如今在這里說一下也無妨,只不可再在人前泄露,要不然他日她出了意外,圣人豈不招人懷疑了。”
郭熙一驚,懷疑地看向涂嬤嬤:“你說什么?”
涂嬤嬤咬牙:“為了圣人,老奴自然會想辦法……”
郭熙大驚且恐,捂耳道:“你休要胡說。”
涂嬤嬤站起來,將她抱在自己懷中,勸道:“圣人放心,老奴自然會做得干凈,絕不會讓人看出——”
郭熙用力推開涂嬤嬤,指著她憤然道:“你、你怎么敢生出這樣的念頭來?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難道你以為我墮落成那種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毒婦了嗎?”不待涂嬤嬤再說,就喝道:“來人,將涂嬤嬤帶出去,燕兒,明天你傳信府里,就說涂嬤嬤年紀大了,讓她出宮養老。”
涂嬤嬤自知說錯話,聽得她這一句,不由大驚,顫聲道:“圣人,不可,如今圣人身邊,沒有老成的人幫著圣人護著圣人,如何能行。老奴有錯,您責打老奴就是,可千萬不能自剝手足,宮中如此兇險,您怎可如此天真?老奴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心疼圣人……”
郭熙看著涂嬤嬤,眼中盡是寒光:“住口,我出身名門,幼受庭訓,熟背《女誡》《女則》,常言道‘修身莫若敬,避強莫若順。’我縱不得官家喜歡,我也有我的尊嚴,我的良知,你、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來。不,我留不得你了!”
燕兒見狀,雖拉住涂嬤嬤,卻見涂嬤嬤哭得凄慘,也不禁動容,皆相勸:“請圣人三思。”
郭熙挺立,臉上冰冷如霜:“嬤嬤,你奶大了我,忠心耿耿地護著我,可如今,你也該養老去了。燕兒,多給嬤嬤備上厚禮,告訴我娘,要善待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