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皇帝也相處過一段時間,往此節一想,心底忽然就明白了。她是被剛入宮時皇帝的溫和與寬容而蒙蔽了,當日他把她當成一個鄰家小妹妹般的縱容,而她也就真的如往日在家對待兄長般對待他,寄望于他真如兄長一般懂得自己,了解自己,會站在自己這邊。
她錯了。他不是兄長,而是帝王。
劉承規見她神情,知道她懂了,意味深長地看著陳大車。
陳大車向著劉承規施一禮:“多謝先生提點。”
劉承規忙扶住她:“老奴不敢當。”
陳大車問他:“先生如此世事通明,為何還要對我這個愚鈍之人出手相助。”
劉承規輕嘆一聲:“娘子雖為巾幗,卻是英雄。老奴雖然微賤,但還是想為英雄牽馬墜鐙一回。”
陳大車心中激蕩,看著劉承規,不由淚下,卻哭著哭著,笑了起來:“你說得對,我不悔。我不信浮云能永遠蔽日,我看明白了,更不會放棄……”
她痛痛快快地哭著、笑著,也不顧臉上儀容盡毀,她只知道,她雖然受了許多委屈,但是,這世上畢竟還是有人懂她的。
玉階連忙遞過手帕,陳大車去接過手帕拭擦時,有些立足不穩,差點摔倒,劉承規忙扶著她:“陳娘子小心。”
陳大車看著劉承規,忽然道:“先生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自稱老奴,下次,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陳大車……”
劉承規微笑:“老奴知道,‘大車檻檻,毳衣如菼。豈不爾思,畏子不敢。’”
壽成殿中,郭熙倚在榻上,久久不語。
她從萬安宮一回來,就是這樣了,眾人知道今日之事兇險萬分,皇后心情不好是必然的,皆不敢上前。連涂嬤嬤也明白,是自己做事不小心,才惹下大禍,也嚇得靜如鵪鶉。
只是她們卻不知道,此時郭熙的心情,并不是惱怒沮喪,而是隱隱有著興奮與快感。
這種情緒,令她自己也害怕起來,她不敢張口,甚至不敢與侍女們說話,她怕一說話,她會興奮地停不下來。
她雙拳在袖中緊握著,指甲都掐到肉里去了,她需要這種痛楚的刺激,好讓她不至于失態。
她贏了,她終于贏了。
這一仗,讓她從一個滿是破綻的開局,變輸為贏,最終贏了皇帝,贏了太后,贏了劉氏,也贏了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