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他們所有的人,都更聰明,她能夠把他們所有的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
巨大的興奮感將她的頭腦沖得有些暈眩,世界向她打開了一個大門,曾經讓她敬畏懼怕的皇帝,曾經讓感覺她深不可測的太后,終究也是有他們的弱點的,而只要抓住這些弱點,她就可以再不必這樣憂饞畏饑,不必這樣壓抑著自己。她要奪回屬于六宮之主真正的權威,她要讓那些膽敢與她相爭的妃嬪們都輾壓在腳下。
她終于失聲笑了出來。
涂嬤嬤原本不敢驚動她,因此早摒退了左右侍人,只留幾個心腹在,此時見她笑了,心也放下來,忙上前為她揉著肩膀,奉承道:“圣人真是雄才大略,略施手段,就讓嘉慶殿無法翻身了。”
郭熙這才緩緩起來,由涂嬤嬤服侍著摘首飾,白了她一眼,道:“昨日之事,太過兇險。嬤嬤以后可要長點心才是,不要再讓我收拾首尾了。”
涂嬤嬤忙應了,卻心猶不甘:“是,是,圣人圣明。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既然咱們已占上風,為何不將那德妃拉下水,卻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郭熙冷笑一聲:“正因為牽涉到德妃,所以我只有不追究,官家才會投鼠忌器,不得不相信我,不得不感激我。若是當真追究下去,那就不是德妃設局對付我,而是我設局對付德妃了。所謂窮寇莫追,適可而止,才是勝局。”
涂嬤嬤聽不懂,但卻依舊道:“奴才雖不明白,但奴才知道,圣人是對的。”
郭熙卻又問她:“對了,玄佑怎么樣了?”
涂嬤嬤忙道:“圣人放心,姜太醫說了,只要一帖藥下去,二郎就能夠恢復。”
郭熙長嘆一聲:“只是我這個當娘的,沒能替他爭得太子之位,如今出了事,還拿他作幌子,實在是對不起孩子。他這小小年紀,無端吃這些苦藥,受這些折騰……”
涂嬤嬤急道:“圣人這么做,也都是為了二郎的將來著想,姜太醫這藥于人無礙,只是多睡些時候,發些熱罷了,圣人盡請放心。”她見郭熙不樂,忙又道:“對了,圣人,方才外頭來報,說是玉宸殿的楊才人,一回去就動了胎氣,聽太醫說,她連番受驚,胎象不穩,很容易出事呢。”
郭熙看了涂嬤嬤,嘴角一絲冷笑:“如今劉氏已經解禁,她如何,也與我無關了。既然她不要我來照顧,她出了什么事,也是她的命數,與我無關。”
涂嬤嬤眼珠一轉,笑道:“圣人說得是呢。咱們也不提這些了。老奴前些時候離宮,住在家中,附近住著一個道婆,最愛在各種后宅走動,聽了許多有趣的故事……”
涂嬤嬤講著聽來的各種后宅故事,郭熙閉上眼睛,似睡非睡,似聽非聽。
那事過去了數月,眼看著楊氏的肚子越來越大,劉娥一直提防著,但皇后那邊好像沒有了動作,顯得很是風平浪靜。
九月的時候,皇帝召見了終南山的道士種放,這讓王得一有些不安。他倒是有自知之明,作為一個假道士,腹中的能耐無論如何也不能與一個已經成為傳奇人物的真神仙相比。
種放此人頗有些來歷,原也是名門,七歲能文,父親死后隨母隱居在終南山豹林谷的東明峰,耕種教徒,釀酒操琴,吟風弄月。因他的才華,有許多人來身他拜師,名聲漸漸傳揚。有人排名本朝的神仙人物,陳摶列第一,種放列在第二。
太宗淳化三年,陜西轉運使宋惟干向皇帝推薦種放,太宗下詔令讓人召見,種放以母命而推辭,并且奉母隱居到深山。太宗不忍相強,下詔令京兆府賜給他錢財以供養母親,并令官吏每年前去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