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劉娥端藥進來,趙恒接過藥碗,郭熙忙放下抱著的小皇子允讓,親手將太后攙起來,趙恒親手將藥湯一口口地喂給太后喝。
李太后喝了小半碗,輕輕搖了搖頭,趙恒放下藥碗,又與郭熙扶著太后躺下。李太后半睜著眼,氣若游絲地道:“官家不用費心,我是不中用的人。官家還有朝政,皇后還要孩子要照料,你們都不用在這里了吧!”
趙恒道:“太后說哪里話來,太后鳳體安康,比什么事都重要。朕為天子,萬民表率,豈敢失了孝道。”
郭熙也道:“服侍太后,本就是臣媳們最大的責任。”
李太后有氣無力的道:“我這老太婆打什么緊,你們最大的責任,是給官家多生幾個皇子。我老年人有一口氣時,能多看到幾個皇孫,見了先帝才敢有個交待啊!”她說這話的時候,又看著下面的妃嬪們,又道:“你們也不必在我這里服侍著,我這里有的是人服侍,論孝不在這上頭上。你們若能夠多為皇帝生兒育女,便是大孝。憑你是恃寵而驕也罷,是服制奢華也罷,是言行不謹也罷,都不是什么大事。”她又看著皇后,道:“皇后,我也把話放在這里,將來若有人為皇帝生子,便是功臣,我盼你也能夠容得她們,不要拿規矩壓制她們。”
她當著滿宮妃嬪的面給皇后說這樣的話,簡直是**裸說皇帝如今膝下無子,是皇后不賢,不能容人。郭后又羞又氣,臉色更加慘白,含淚跪下道:“母后說這樣的話,是叫兒臣無地自容了。”
李太后更惱了,拍著床欄道:“我還沒死呢,你這是提前給我哭喪了嗎?”
劉娥暗嘆一聲,太后果然是病重不起了,連素日的自制力也弱了,對皇后不滿的心思,也遮掩不住了。
趙恒見郭后臉色慘白,心頭憐惜,他只道太后年老糊涂,為了他無子的事,讓皇后無辜被遷怒。想著皇后喪子之痛未愈,如今扶著病體來服侍太后,又受這樣的責怪,實是不忍。但是太后如今的情況,也無法同她辨駁,只能順著她的心意罷了。當下就道:“皇后,你身體還沒痊愈,先回壽成殿吧。”
他這話說得實心實意,皇后身體不好,太后又不喜歡見她,不如讓她回去休息,彼此兩安。但郭熙本就是個心細之人,身為國母,在太后病榻前先被太后斥責,再被皇帝趕走不許盡孝,豈不是顏面盡失,將來又有何能統率六宮。她抬起頭,想說什么,但心知若是在太后榻前再與太后和皇帝發生爭執,自己只會更丟臉,當下只覺得心口絞痛,差點透不過氣來,只由宮女扶著踉踉蹌蹌地出去了。
她剛出宮門,便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眼前一片金光刺眼,再也不省人事。
好不容易服侍了太后喝完藥躺下來休息,趙恒與劉娥到了外間,本想坐下喝口茶歇口氣,不想才坐下就聽得宮人來報說,皇后吐血了。
趙恒正想站起來去看,忽然聽得外面一陣急促地聲音傳進:“官家,官家——”
聽到聲音,趙恒猛地站立起來,沉聲道:“太后病著,任何人不許打擾,哪個大膽的奴才敢這樣大呼小叫的!”
話音未了,周懷政已經是連滾帶爬地進來,伏在地下重重地磕頭道:“奴、奴才該死!軍情緊急,遼軍已經越邊境、攻陷德清軍、進逼冀州,一天之內已經收到好幾封邊疆告急文書了。內閣、宰相都不敢做主,已經在宮門前跪請了好些時候了!”
“什么?”趙恒只覺得腦中嗡地一聲,頓時氣血直涌頭頂,只一腳向周怔政踢了過去:“該死的奴才,竟敢此時才來報朕!”不理會周懷政急急辨稱:“官家有旨不許打擾,奴才是冒死奏報……”這邊早已經沖出門去。
就在他踏出宮門的那一剎那,他沒有聽到后殿妃嬪們的哭喊聲:“太后——”
剛才周懷政的聲音太大,剛睡下的太后也被驚醒,同時聽到消息,一口氣沒有轉過來,竟是就此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