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妃被貶為庶人的消息,幾乎是最快的時間內被人報到了壽成殿,郭熙正服完了藥,聽了這個消息,只覺得服下的藥湯全部化成了冰水,哽在胸口,頓時咳嗽不已,咳了半日,終將方才的湯藥全部嘔了出來,伏在枕上喘息不已。嚇得來報的鄭志誠忙跪在地上請罪。
郭熙臉色灰暗,鄭志誠偷眼看著,也知道她已經將近油枯燈盡了。郭熙心有不甘,她苦心布置的棋子,就這么讓劉氏輕易廢了嗎?她恨恨地喘息了半日,方冷笑道:“好、好、好個德妃,我道她真賢惠了,不承想她如今才真見厲害了!”
侍女燕兒在一旁忙扶著郭熙,恨恨地道:“奴婢當日就說,圣人休教她給哄了。果然不過安靜得幾天,圣人眼錯不見的,她那里就對雍王妃下手了。”
郭熙扶著頭想了想,悔道:“嗯,也是我病中精神短了,官家回京就去看望雍王,我原本該想到這一層。”她說得這幾句,不小心岔了氣,又伏在枕上喘息不已。
燕兒見她方才這一陣嘔吐喘息,原本臘黃的病容更加毫無血色,黃中透出一股青黑來,不由心慌起來,忙勸道:“圣人將養好身子要緊,外頭這些不相關的事兒,等圣人大安了,有多少事辦不得呢!”
郭熙轉念又一想,點頭笑道:“說得是呢,橫豎雍王妃已經貶了,我倒不急著生這閑氣。轉過頭來想想,我瞧她這陣子,也得意過頭了不知進退了些,我倒慮著將來皇兒大了,豈非除狼進虎。關她幾年,將來我也順手些。難受的只有嘉慶殿那邊,自種禍根!”
鄭志誠跪在地下,想著雍王妃為了討好郭熙而得罪劉德妃,因此遭這一番大難,源也自郭熙起,郭熙卻渾不在意,倒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模樣,也不覺一陣心寒,卻不敢露出什么破綻來,只告了罪起身。
郭熙靠在床上,閉目想了想吩咐道:“今日叫太傅放一日假,承規去把皇兒抱過來,他也不小了,他家里頭出的事兒也該讓他知道、記住!”她雖是連眼睛也未睜開,鄭志誠卻覺得汗毛直豎,連忙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鄭志誠去了半日,依舊獨自回來,奏道:“回圣人,奴才去集英殿,小皇子已經被劉德妃帶走了。”
郭熙銀牙暗咬,手中緊緊地絞住了一條帕子,卻未發作,只冷笑道:“她搶得倒快,只是我的嗣子,她憑什么帶走?”
鄭志誠支唔了兩聲,只得回奏:“前幾日官家念及圣人身子欠安,怕圣人過于勞累,也怕小皇子無人照顧,德妃請旨代圣人暫時協同照顧小皇子,官家就下旨同意了。”
郭熙失聲道:“什么?”用力推開燕兒坐起來厲聲道:“我還沒死呢,她就如此迫不及待了嗎?”
燕兒嚇得跪在地上勸道:“圣人千萬不要動怒,保重鳳體要緊啊!”
郭熙怒道:“你拿我的符令,立刻去嘉慶殿,把皇兒抱過來,看誰敢攔?”燕兒不敢相勸,只得拾起金符匆匆去了,過得片刻,果然將小皇子抱了過來。
那小皇子允讓也才六七歲,甚是膽小安靜,見了郭熙行了個禮,便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一聲也不敢響。
郭熙此時也強撐著梳妝完畢,她甚為重視儀容,便是病重之時,也每日梳妝整齊,脂粉均施,哪怕只是見一個小孩子,依然要妝容整齊。
婦容是女子的四德之一,甚至可是說是最重要的。雖然她自病后不想讓人看到她的容顏慘淡,已經免去后宮妃嬪每日請安。但仍然每天都要用大量的精力來在梳妝上,為的是能夠太醫和宮中妃嬪看望時勉強提起精神,保持氣色良好。她的病一直遲遲難以見好,固然是因為親生兒子去世的打擊心力交瘁積勞成疾,卻也是因為在病中也一直沒有好好地休息將養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