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張氏被她這一眼盯得膽戰心驚,趁著夜深無人之時,見允讓猶未睡,就悄悄在他耳邊說:“殿下,宮里的事情,你要多聽官家的。別的人說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但不要頂嘴,只管點頭答應就是了。”她是越王元份親自為兒子挑選的乳母,若論起感情來,她對小皇子的母愛,只怕還勝過越王妃,如今見越王死,王妃囚,母子分離,小小孩童在宮中活得已經是極不容易,皇后已經病成這樣,將來這孩子只怕要在劉德妃手里過活,若被皇后當成對付劉德妃的棋子,豈不是讓這孩子更艱難,甚至是有不測之風險。想到這里,顧不得風險,就悄悄地勸告小皇子。
不想允讓甚是懂事,聽了這話就乖巧地說:“我知道。”他頓了頓又道:“我進宮以前,父王教過我,說進宮以后,只能聽官家一個人的話。官家叫我聽誰的就聽誰的。其他人不管說什么,點頭就是,不要當面違逆。父王還說,千萬不能聽母妃的話,母妃叫我聽誰的,我可不能聽,否則只會給我和家里招來禍事,我一直記得。”
張氏聽得鼻子一酸,將趙允讓緊緊抱住,哽咽地:“好孩子——都是大人作的孽,卻苦了你。”
過了幾日,消息都打探回來了。
先是澶淵之盟訂立后,寇準等人秉著老丞相畢士安之計,乘著與遼國已訂合約,夏州已失去牽制的工具作用,且又遇李繼遷剛死,其子李德明繼位未久,加緊控制夏州邊境的出入。又因與遼國開了邊貿,再不需要到夏州買馬,于是將與夏州邊境所有公私貿易一概取消查控。卻又在制造謠言,說是李德明有意投宋。
西涼邊荒,本難自給自足,往年靠著做宋遼的屬國而得些援助和貿易,現在兩邊斷供,又遇上大荒年,李德明繼位未穩,未免慌了手腳,派人向遼國求援。
卻是此時正遇遼國睿智太后蕭綽駕崩,宰相韓德讓也為之病倒,遼國上下也是一片忙亂,又加上遼宋之時既然已訂合約,夏州的牽制作用已經不大,徒然增加開支,樂得借此理由取消了對夏州的援助。
李德明走投無路,只得再度向宋稱臣,納還銀夏四州。趙恒接表大喜,賜德明國姓為趙,封其為定難軍節度使兼侍中、西平王。至此,西北二境的邊患完全消取了。
趙恒大喜之余,決定西巡到西京長安,安撫西北各境邊民,徹底安定西北邊境,也同時在西京接受趙德明的使臣朝貢。
此次西巡不比那次北上澶州,是全副儀仗地開了過去,想起上次劉娥冒險與他共同北上,因此趙恒下旨,此番后宮妃嬪亦可隨駕而行。那自是不必再掩藏行跡,而是堂堂正正地鸞車同行了。
這番出行,趙恒挑了劉德妃與楊媛同行,并準備帶小皇子允讓一同前去,好讓他也從小開始進行政務的學習。
皇后郭氏,忽然請旨要求同行。
趙恒念她病中,本是勸她好好休息,但是郭熙堅持不肯,只得依了,這邊命了數名太醫隨行照顧。
郭熙接旨,立刻令壽成殿進行起程西行的所有準備。
侍女燕兒不解地問皇后:“圣人,您身子不爽,這車馬勞頓的,何必一定要跟著去呢?恕奴婢多嘴,您應該好好保養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郭熙冷笑一聲:“人家已經當我是活死人了,我的人她敢廢,我的兒子她敢據為已有。我要再不出去走動走動,只怕天底下的人,更要以為大宋朝的皇后不在了呢!次次隨駕侍從,國宴朝賀,都叫個妃子充場面。夏州來貢,是通天下最大的事,我若不在,難保到了西京,她真的就敢穿上鳳袍受賀了呢!”
燕兒無語,只得低頭退下準備一應物品,卻又吩咐太醫跟車一路照顧而去。